猜都不用猜,李玄尘早就摸透了小徒弟的心思,轻笑道:“打架打输了,心里不好受?”
周奉先从鼻孔里嗯了一声。
李玄尘笑道:“打架打输了,不可怕,怕的是堕落消沉。张烈虎为何多年来寸步未进,就是因为输给薛木鱼。这其实是和一个人的路程有关,一路顺风顺水,不见得是好事,任何的挫折的失败,都会影响心境,年轻时吃点苦,受点磨难,反而是幸事,比如你师兄,自打出生后,便没过过好日子,亲人相继离世,生活苦不堪言,长大后,逆境中的经历,会让他越挫越勇,心智坚如钢铁。这一点,你体会不到,长歌也体会不到,这是他自己的优势。
赵凤声挠挠头,这好像是老爷子第一次夸自己,但又好像没夸,不确定。
李玄尘又干了半碗酒,缓缓说道:“你们啊,不缺天赋和名师,缺的是生死之间的经验和持之以恒的毅力。那吴少侯,练起武来不管不顾,老婆跑了都不在意,第二天照样打木桩,靠大树。他是武痴,也是武魔,对于他而言,练武是人生第一目标,所以才能稳坐八大宗师头名一甲子之久。”
“奉先,你的资质天下无双,但是毅力和恒心,远不如你的两位师兄,当年风声练蹲墙功,人都晕了,腿还在那蹲着,这就是生活中的挫折给他带来的强大心境。奉先啊,你性子野,受不了枯燥乏味的练功,这我都知道,但是磨炼心性,是练功的一部分,也是重中之重。天下无双和天下第一之间,需要兑现天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周奉先咬着后槽牙,硬气道:“师父,俺要是好好练功,能不能打败那王八吴!”
“能。”
见到徒弟意气风发,李玄尘宽慰笑道。
“要练多久?”周奉先追问道。
“这要看你付出多大的努力。”李玄尘伸出一个手指头,“一年也可,十年也行。”
“一年!俺吃得了苦!”周奉先扯着嗓子喊道。
李玄尘点点头。
良师难遇,美玉同样难求,把美玉变成瑰宝,才是一名优秀的良师,他们这代人重传承守礼法,在某些方面,徒弟比起儿子都更为重要。
“这酒喝的不痛快,奉先,去厨房,把埋在砖头下面的武云大曲拿来。”李玄尘说道。
等傻小子离开,李玄尘压低声音说道:“屋子里的这些东西,少杰和穆洁都不需要,你留下几件,再给他们留几件,作为念想,其它的都捐给博物馆,都是老祖宗留下的宝贝,不能毁了,更不能流落到海外,记住了。”
听到师父似乎是在交代遗嘱,赵凤声神情紧张,颤声道:“师父……您。”
“放心,暂时死不了。”
李玄尘望着窗外残阳,神色落寞道:“你们忙,见一面不容易,我是提前安排好后事,怕你不知道该如何操办。儿子和孙子,走的不是这条路,一年半载都见不到,唯独你和穆洁在身边,有闺女和徒弟陪着,挺知足。我古板,又不是死板,只要走的是正道,我都支持,就是心里不太舒服,人老了,嘴碎,说一句少一句,给你絮叨絮叨,别嫌烦。”
赵凤声声音中夹杂着哭腔,“师父,您老肯定长命百岁,别说不吉利的话。”
李玄尘微笑道:“刚夸完你心性非同常人,怎么还哭鼻子呢。我这活的好好的,把眼泪憋回去,留到老子坟头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