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榕低着头,把脸深埋起来,书包一拎,便飞一般的逃出了教室。
昨天返校,她也埋着脸,是因为怕有人说迟家的闲话。仅一日过去,垂头的理由却是大变了样。
“都没放学呢,同学们看到了又要说这说那,有什么事情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迟榕小声道。
吴清之替她拿了书包,在檐下撑了伞,忽揽住迟榕肩膀,走进雨里:“你早上走得太急,我怎么抓得住你。”
他说的是迟榕亲他一事,迟榕心知肚明,遂涨红了脸:“有事快说!”
“我是留洋子弟,接吻不避嫌。”他二人躲在一把伞下,吴清之便借机把迟榕向自己身侧紧了紧,柔声耳语,“迟榕,下次不要走得那样急。”
迟榕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可人在伞下,躲也不是跑也不是,只得攥紧了裙摆,娇哼一声,再不理他。
吴清之接到了迟榕,便教司机送他们去百货公司。
晚上做客金家,须把校服换了再去。
岳安城里唯一家大洋百货是中外合资的,里面东西精品,洋装旗袍都是最新的款式和花样,皆出自大裁缝之手,卖价极高,平头老百姓一般进不去。
百货公司的路口有咖啡厅几家,还有一座电影院,平日里热闹非凡,但这些日子阴雨不断,又赶上闹疟疾,流民逃亡,今日便冷清了些。
吴清之扶着迟榕下了车,熟门熟路的带她走进去。
“吴老板好!吴太太好!”
大堂里几位小厮见人就叫,立刻奉上两杯热茶。
迟榕并不意外,吴清之做皮货,和百货公司的老板常走动实属正常,一来二去门下伙计熟了眼,见到了必然殷勤。
迟榕对逛街不是很感兴趣,嘴边吹着热茶,任吴清之为她挑选衣裙。
现在各家太太小姐都赶西洋的时髦,店员寻了好几身最新的洋装款式,可皆是不入吴清之的眼。
那些花苞似的裙子,裙袂纷飞,粉嫩则已,却有几分俗气。
万花丛中,吴清之忽瞥见一抹水绿色。
“迟榕,去试试。”
一盏茶的功夫,迟榕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
吴清之笑意盎然。
这是一条泛着滟光的水绿色旗袍,盖肩袖,水滴领,那滴镂空的水滴处露出一小块细白的皮肉,掐腰的位置绕了一道淡青的花茎图案。
这一身穿在迟榕身上,显得纤细又娇气。
迟榕也非常满意,她最喜欢各色旗袍,这身颜色的她没有。
店员赞叹不已:“现在能把旗袍穿出这般标志模样的太太小姐可没几位了,吴太太俊俏,身段也精致,穿这身顶好看,和吴老板的衣服颜色也般配!”
换旗袍难免要把头发弄得松散,迟榕正对镜整理着,却见吴清之上前,从领带上解下一枚竖针金扣,在迟榕毛绒绒的发上一别。
这一点晶亮的装饰不同于女子的簪花,这枚金扣简单别致,衬得人脱俗而精美。
吴清之垂眼看她:“夫人可听到旁人说的?这般般配,那就选这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