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盏灯放鸟笼旁边照着,观察半日再说。”长风淡淡吩咐道,“还如若是不行,再去传小夏御医——死鸟当作活鸟医。”
“这怎么行?”锦屏姑姑失色道,“殿下也太忒胡闹了些。”
这话只有她敢说。
谁让公主殿下是她看护着长大的呢?
“要不奏请陛下,在民间征请个擅长诊治鸟兽的大夫吧?”
“天颂国送的是礼物,还是祖宗?”长风皱了皱鼻子,“总不能让一群人为了一只鸟团团转吧。”
言罢她瞥了眼缩在那里半死不活的点点,发了话:“就按本宫说的做——”
结果没过多久,点点在暖灯旁就再度活泛了起来,把饲养员方才的惊慌学得活灵活现:“殿下饶命!饶命!”
从磁青处学来的一句“英明”,一句“饶命”,眼下被它不合时宜地一并用来,倒让长风又好气又好笑。
“住嘴!你个蠢材!”
眼见四下无人,她轻啐了一声。
刚走出越湖殿,法净便察觉有人跟在自己身后。
法净不动声色,直至走到回廊处,方停住脚步,沉声道:“出来罢。”
空气凝滞了片刻,一个身影从红漆廊柱后闪现出来。
法净回头一看,顿感意外,来人竟然是长风公主的教养姑姑魏氏。
越湖殿中人都唤她“锦屏姑姑”。
“不知……”他斟酌了下用辞,“不知施主跟着贫僧所为何事?”
锦屏姑姑不自在地别过脸去,“婢子只是想提醒法净师父,不可轻信殿下。”见法净疑惑地望向自己,她又将话挑明了一些,“殿下她是在利用你。”
听她这么说,法净眼中竟然闪过一丝释然,随后他态度漠然地开口道:“你身为殿下的亲信,实在不该来跟贫僧说这些话。”
言罢转身就要走,而锦屏姑姑却忍不住叫住他,眼中满是担忧,“你……记住我说的话!”
法净淡淡地回了她一句:“我愿意给她利用。”
留下锦屏姑姑一人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回廊上发生的这一幕,长风不消半刻便知道了。
十年来的经营,越湖殿中没有什么事情能逃过她的眼睛。
“姑姑去哪儿了?”长风一面拨弄琵琶,一面状若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殿下,婢子司制坊取了些金线,”锦屏姑姑笑道,“帮殿下补了那件孔雀裘,好让殿下能在及笄礼那日穿上它,大放异彩。”
这借口找得倒好。
长风瞥了眼她掌心一小团绕圈的金线,目光又专注于自己的四弦之上,一面信手弹奏起《塞上曲》,一面淡漠地回应道:“不必了——我并未打算穿。”
锦屏姑姑忍不住劝道:“届时天颂国也会派使臣前来道贺,殿下可马虎不得……”
她话音未落,长风弹拨的曲调骤变,忽地天惊石破,有金戈铁马之声,令人心神震慑。
锦屏姑姑不敢再出言打扰。直到戛然曲终,才喃喃问道:“殿下弹的这首曲子叫什么?婢子还是第一次听您弹。”
“《十面埋伏》。”长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讲的是一方诸候王曾因一时手软,放过宿敌,最后却落得举剑自尽的下场。若是换作姑姑,会怎么做?”
“回殿下,婢子不会自尽。”锦屏姑姑道,“死都不怕,还怕活着?”
不愧是令父王孔方楚都高看一眼的人。
长风一愣,继而笑着摇头:“锦屏姑姑,本宫是问——倘若换作是你,有机会致敌人于死地,会不会手下留情?”
锦屏姑姑顿了片刻,低下头去:“不会。”
长风笑了,如莲的面庞看起来纯真美好,轻声道:“本宫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