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进镇抚司大堂,牟斌就看到了正坐在主位上翻看卷宗的朱厚照。
默默走到近处,他就轻声道了一句出来:“牟斌见过太子殿下!”
“嗯……”
从鼻子里吐了一个音符出来,朱厚照就加快了翻阅卷宗的速度。
一阵时间过去,他才阖上了那卷宗的最后一页。
随即目光落到牟斌身上。
“牟指挥使可清楚那些所谓高丽使节的来历?”
朱祐樘昏迷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朝野,牟斌自然知道,可是当朱厚照这句话问出来后,他眼底还是忍不住闪过了一丝惊讶。
“回殿下话,不知道!”
朱厚照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却没有表现出太多诧异,反而脸上挂起了些许了然。
当即牟斌就在心底嘀咕了起来。
“锦衣卫中没有记录么?”
“还是说……”朱厚照死死盯住了牟斌:“完全不知道他们的来路?”
被这一眼看得有些发毛的牟斌立马作揖行礼。
“殿下有所不知,按着往年使节进京,高丽人大多都是自山东登州府或者威海卫上岸。”
“像这种的,不止当地卫所,就是当地衙门都有记录造册,然后这册子便会有专人带着随使节一同入京……”
“可今年却不一样,别说登州府还是威海卫,无论衙门抑或者卫所都没有任何记录可查。”
“据下面报上来的,近三个月内都没有哪怕片舟上岸或者出海……”
正当这时,朱厚照直接一手在半空徐徐一压。
“停!”
“说简单些!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牟斌双唇一抿,而后便重新开口:“回殿下,现在是完全不清楚他们的来路。”
“下面人已经去查了。”
当即朱厚照就眯起了眼睛。
而镇抚司大堂内也彻底寂静了下来。
火光下,他面上神色更是诡谲难测。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并不怎么大的声音再度响起。
“会不会是从南京、浙江、福建、广东一带上岸的……还是……完全没有人上过岸?”
‘咕噜……’
牟斌双眼瞪得溜圆。
如果真如朱厚照前半句话所言,那还无妨……
可若是如他后半句说的……
想到这里,牟斌下意识就打了个寒颤。
是谁?有何图谋?
搞不好又是一场大明朝廷中的大地震啊!
毕竟现在朱祐樘已经因为这个而病倒了,这已经涉嫌谋害君上了。
“殿下……这……”
啜噎半晌,他还是没能说一句完整的话出来。
谁知朱厚照却是灿然笑了出来。
“看你那样子!”
“孤又还没说什么!”
听到这话,牟斌便松了口气。
“殿下,臣不敢乱说……”
“等下面人报上来了,臣必定第一时间上报殿下!还请殿下万勿忧心……”
刘瑾眼睛往牟斌身上接连瞥了好几下。
果然,外人还是外人,注定不可能懂朱厚照太多。
朱厚照笑着点头,直接起身往外面走去。
刘瑾赶忙跟上。
“臣牟斌恭送太子殿下。”
声音刚落下,朱厚照就在大堂口回身:“锦衣卫是给谁做事的?”
瞬间,牟斌就出了一脑门的汗,等他抬头起来的时候,朱厚照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镇抚司衙门里。
等再度登上马车,过了一会儿后,刘瑾在车辕上感慨道:“殿下,咱听说这牟斌是个老实人,今天见了也确实是老实……”
车厢里,朱厚照伸手撩开门帘,看着外面天上挂着的月亮一眼。
“老实人归老实人……”
“可能混到锦衣卫指挥使的,哪有好相与之辈?”
“朝堂上那些老狐狸里子精明,外面看着也确实精明,这种倒不算什么,可就怕那种外面看着老实至极的,脑子里却总挂着左右逢源的家伙。”
“你可知道牟斌老实人的名号是从哪儿来的?”
刘瑾似不在意地随口一句:“当然是别人传的呗!总不可能是他自己四处散扬的……”
“是啊……别人传的……”
“牟斌之前,可没有人传锦衣卫指挥使有老实人……无一不是天子鹰犬,人人都恨不得能诛其全族……”
声音落下,车厢的帘子也落了下来,将月光彻底阻隔。
坐在车辕上的刘瑾眼底也闪过了一丝异色。
好像……确实是这样哈?
毕竟锦衣卫和太监确实有同病相怜的地方……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些锦衣卫便不再有太监们的困境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刘瑾手里缰绳无意识地动着,人也陷入了失神。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马车自午门中穿行而过,他就惊叫了一声出来:“咱知道了!”
“知道个屁!”
车厢里朱厚照轻骂了一声出来:“还不继续赶车?难不成这么冷的天,你想在宫外过夜?”
“狗东西!”
被朱厚照这么一骂,刘瑾脸上当即就布满了讪讪之色。
“殿下,咱这就快些!”
当即他就驾驭着马匹加快了速度。
车厢里,小窗缝隙处透露进来的月光照在朱厚照脸上,映出了他嘴角缓缓挂起的一抹笑意。
……
第二天天色刚明,朱厚照就带着一个不小的食盒走进了乾清宫。
两小昨夜没有回去东宫休息,反而是跟着张皇后在乾清宫歇息了下来。
而早就习惯了东宫温暖的两小,在乾清宫中自然睡不安稳,很早他们俩就醒来洗漱好了。
等朱厚照一脚踏进乾清宫后,两小很快就围了上来。
但他们俩的目光却齐刷刷投射在了朱厚照手里的食盒上。
“大哥,你带了啥过来啊?”
朱厚炜很是直接,开口的时候就要伸手去从朱厚照手里将食盒接过来。
见状,朱厚照就直接将那个大食盒递了过去:“双手拿着,里面东西不少,别把粥给撒了!”
“嗯嗯!”
待到朱厚炜彻底接过食盒之后,朱厚照就蹲下将朱秀荣抱了起来,伸手在她鼻梁上轻刮了一下。
“咱家小姑娘这是咋了,没睡醒啊?”
朱秀荣仍然一手在眼眶上揉着:“大哥……爹这边晚上好冷啊……”
“要不然你把地暖也弄过来吧……”
“昨天晚上都烧了七八个火盆,可开着窗户,一直都暖和不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