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董事长声音暗哑，低沉而无力，努力的说出几句话，感觉像是在用心口的一股劲儿在撑着。
让林辰动容不已。
他猛然想起一件事来，赶紧转头看想了拿着摄影机拍着的小武，蹙了蹙眉，用着极小的声音说道，“别拍了。”
小武一愣，本来想问问为什么，但看着林辰的神色，有几分不悦，就没问出口来。
赶紧将摄影机的开关关上，收了起来。
其实在来艾佳佳之前，林辰已经和厉总打电话说了自己今天来想做什么了，首先第一件事是拍摄艾佳佳的几个流水线，以及完成的产品仓库，还有艾佳佳的员工食堂住宿公寓，再有就是拍摄艾佳佳的董事长秦董事长。
让秦董事长自述一下他开办企业的原因，以及心得，还有在企业方针规划上，人文情怀上。
说白了，就是让秦董事长博眼球，只不过林辰没把话说的那么明。
在厉总说要去和秦董事长商量一下的时候，林辰还强调了一下，要是想救活艾佳佳，这次的宣传点必须要从秦董事长入手，就算是为了整个艾佳佳所属的上百名员工，也请务必让秦董事长同意。
当然这通电话最终的成效很高，厉总很快就给林辰回了电话，说秦董事长已经同意了。
林辰觉着，就是露个面，拍摄一下，宣传一下自己的企业，怎么也算不上什么坏事，就算抛头露面了一些，又能怎么样呢？
还要他循循善诱，好说好商量的让秦董事长出来。
自己帮着人家那边尽心尽力的宣传，而艾佳佳那边还像是有点不情愿了似的。
使得林辰心里有些不快。
所以在今天进入这办公室的时候，小武是直接抬着摄影机进去的。
可在见到秦董事长的时候，林辰心中就了然了，这样一位有节气有风格的老企业家，让他在大众视野走一圈，接受着大家的评头论足，这样一位初心不改，好事做尽的老人，累积了几十年的人品与名声，要在自己生人的最后的十几个或者几个年头里，接受个晚节不保的名头。
林辰看着眼前的老人，生出了些于心不忍的想法。
他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秦董事长看着眼前这个大男孩模样的男人，一身笔挺的西装，能到现在那个位子上绝对不是等闲之辈，再加上厉总提前和他说过，上次的睡衣品类就是这个男人带起来的，也为艾佳佳在那个阶段里，提升了不少业绩，度过了一次难关。
对林辰便更高看了两眼，当他听到厉总传来的消息，林辰肯为艾佳佳做这次全线推广的时候，他由衷的高兴，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对这个之前一直素昧相识的大男孩，充满着期待和信任。
可...当林辰对厉总传达出带着点胁迫意味的消息，让他做一个转场采访，其实他内心不愿。
林辰说的十分委婉，可...
秦董事长他能不知道吗？
让他说说自己这么多年的生意经，对于艾佳佳企业的规划和路线分析，和艾佳佳对社会所做贡献！
嗯...
其实放在平常的企业家身上，能有几个是不愿的，能有几个觉着这事是个让人丢脸的事。
都得上赶子接受，娓娓道来，将自己推到一个高位上去。
可...
秦董事长，如今拖着这样一幅身子，自己多年苦心经营的事业，在一个生死攸关的地步上，而现在让他拖着残躯去博眼球，就是让他去卖惨的。
他不愿，不愿自己晚节不保。
不愿自己的后辈看到自己在网上被人品头论足。。
可是抛除这些不愿，他更不愿，让工厂里，企业里，那些跟着他干了一辈子的人们，颗粒无收。
这也是他没有选择破产清算，将自己抽出去，去安度晚年的最重要的原因。
所以今天他来到这了。
将自己的心，整理干净，准备为艾佳佳好好的录制，让那些将艾佳佳视为一个家庭的员工们，能有工作，有事干。
让那些信任艾佳佳家居的人，投资艾佳佳的人，没有白白付出。
秦董事长看着眼前男人深沉的面目，大致也明白过来，为什么之前严词决绝的林辰，在现在会让他的摄影师打住不录。
他打量了一下自己带着止血胶带的左手，还有那手上已经因为上了年岁而枯缩的皮肉。
他微不可查地，偷偷将那只手往自己身子后面藏了藏。
秦董事长他慈祥的笑了笑，朝着林辰笑着，缓缓说道，“我也就不叫你陆总了，你年纪和我孙子都差不多大了，我就叫你小陆吧。”
林辰听见秦董事长的话，跟着点点头。
“那些虚名是不必说的，在您面前我就是小陆。”
秦董事长接着看了一眼林辰身后的小武，他手里握着的摄影机，道。
“小陆，我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好多话想和广大网友说呢，我们艾佳佳的宣传，可都靠你了。”
到了最后的最后。
这场专人采访没有进行下去。
林辰将所有人都请了出去，单单的留下了他自己和秦董事长，说了点话，便离开了。
稍后秦董事长也被护工推走了。
接待林辰一行人的依旧换回了厉总，在来之前林辰的打算还是让秦董事长带着他们一个个的参观车间呢。
前往床品生产车间的路上。
厉总正在跟他介绍着，林辰心里有些不耐的将他打断了。
但口气上还算得上礼貌，“厉总，秦董事长的身体情况，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我要是知道的话，是不会跟你说那些的，也不会...”
再给他施加这样的压力。
“是秦董事长不让我告诉你的，他说你不想一个单纯的生意人，如果看到了他现在这副样子，可能就不会同意给他录制，但...你还说了这是唯一可以救活艾佳佳的办法，所以...”厉总道。
现在倒是成了林辰编了瞎话了，是他。
确实是林辰他说的，那是唯一可以救活艾佳佳的办法，不过那是一种夸张手法罢了，更容易成功罢了，现在他主动拒绝了采访，就证明还有不让秦董事长抛头露面的办法了。
一想到拖着病体还出来工作的秦董事长，还有刚刚和秦董事长在屋子里，拉着林辰的手，和他说，你和我孙子差不多大的慈祥模样。
林辰问道，“秦董事长的孩子呢，孙子呢？怎么不回来管理，你之前不是说秦董事长的大儿子现在在管理艾佳佳吗？还有其他股东呢，都不管艾佳佳的死活了吗？”
厉总垂眉，像是对秦董事长现在的模样，也非常心疼和惋惜，“小秦董上个月去国外参加研讨会了，还有一个对外贸易合同正在和那边和甲方谈，因为现在面临退市的局面，那边的贸易公司可能想决绝合作，正在周旋，小秦董那边也是分身乏术。”
一行人一路走着走着。
便来到了生产车间里的一处办公室。
厉总坐下来和林辰慢慢详说了一番，艾佳佳家居的内部问题。
“其实艾佳佳家居只是艾佳佳集团的一个下属集团，集团股东投股在家居的比例不是很大，基本上都是在能源、矿产、钢铁等等产业里。
艾佳佳家居其实一直都是靠着秦董事长一个人撑起来的。”
林辰一愣，还不知道艾佳佳的业务竟然这么广泛，他查询的艾佳佳资料里倒是也看到了，艾佳佳所属的其他实业，但并没有将他们和艾佳佳联系到一起。
这就更让林辰不解了，能源、矿产、钢铁，这种产业是华夏的支柱产业，在厉总哪里林辰也听出来了，艾佳佳集团做的很大，那么为什么不拉一把旗下算得上子公司的艾佳佳家居呢？？？
没等林辰提问，厉总就接着说了，“艾佳佳家居逐年收益不稳定，但因为其他产业拉着其实也没有面临退市。
而这个消息，就是其他股东做出来的，他们想低价收购秦董事长的股份，将艾佳佳家居收走，让艾佳佳退市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这个才是。
而且他们已经和艾佳佳家居的对头企业签订了协议，秦董事长退位，他们那边会人顶上来，到时候，秦董事长苦心经营的艾佳佳，就不复存在了，新的艾佳佳家居，会像是在人前普遍见到的家居企业...”
说到普遍见到的家居企业，林辰也明白过来了。
厉总嘴里的那个普通，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普通一词。
不用多少脑筋就已经知道是什么类型的企业，以次充好，专注营销，不管质量，只管收益，这些和艾佳佳的秦董事长的思想理念可以说是背道而驰。
说到这林辰也反应过来了。。
其实艾佳佳家居根本不是什么上市企业，只是艾佳佳集团的一个所属子公司。
而在网络上，凡事可以查到地方，都没有表明这一点，只有艾佳佳家居这个名号，原来都是背后的人搞的鬼，所以才单单传出了艾佳佳退市的名头，而不是艾佳佳集团退市的名头。
艾佳佳集团那些股东，所做的就是想要那些给艾佳佳家居投资的投资人退钱，给艾佳佳投资的人大多都还是在艾佳佳家居工作的工人。
所以...就是在逼迫秦董事长退下去。
要不是厉总说的明白，林辰还一直以为，艾佳佳这个企业是由秦董事长全资控股的企业，原来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是秦董事长尽力维持，才有了这么一片净土。
当然那些股东说起话来，也是人五人六的，主旨意思是秦董事长的经营理念和艾佳佳集团不符，所以要接纳新鲜血液。
说白了就是逼着他退下来，给那些人让路。
不让艾佳佳家居，在艾佳佳集团‘吃干饭’了。
林辰之前还寻思不过味来，为什么艾佳佳这么大的工厂，总部这样大的地皮面积，会连几十万都拿的那么费劲，而仅仅一次的家居服推广收益，根本也不够这么大的地方运转，光光是连员工开支这一项都不能够。
但艾佳佳还能挺得住，原来是有集团其他产业的利润扶持。
所以根本原因怎么会是经营理念的问题，是在其他产业上投资的股东们，不想再让艾佳佳家居这块不赚钱的买卖上，分走他们应得的利润了。
其实他们可能根本不会让新的企业进场，可能这只是个名头，他们想要的只是艾佳佳家居消失在艾佳佳集团，让艾佳佳家居改头换面。
而他们用了这样的办法，也一定是在艾佳佳集团上，有分歧意见，有股东是支持秦董事长的，不然全票通过的情况下，艾佳佳家居就可以直接被强制关闭了。
有人想让秦董事长退位，所以传出来消息的就是那些人。
而秦董事长现在面临的也不是退市的危险，而是...如果能一炮成名，将艾佳佳家居打响名号，人尽皆知，那么就会得到艾佳佳集团更多股东的支持。
那些想收他股份，吞并艾佳佳的人，就会退回去。
艾佳佳家居就不会更换主人，不会从这世界上消失。
厉总在这方面简单的和林辰说了一下。
林辰听了个一知半解，好像是秦董事长和集团的其他股东签订了对赌合同，如果艾佳佳家居在一个月内，纯利润不能提高百分之二百个百分点，秦董事长就自动退位。
百分之两百个百分点，说简单也简单，要是艾佳佳的收益只是年入几万块钱，林辰觉着分分钟都能搞定。
可...
艾佳佳家居即便是落破些，但是还是有很多常年合作的对口公司在了，还有对外贸易，只是经营成本也高，所以才会落到现在这副看起来不赚钱的模样。
现在要提升百分之两百个百分点，那就代表着。
厉总将艾佳佳家居往年的财务报表拿给了林辰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抛开所有的经营支出费用，只看纯利润，艾佳佳的一年纯利润，也有小两千万了。
那就代表着，林辰要帮艾佳佳在一个月内，创造差不多接近二十个亿的纯利润才能让艾佳佳家居起死回生。
林辰一瞬间拿着那份财务报表怔住了。
二十个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