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安探索一番,便就是在长安首先募兵一批,按郑相军制表中提到的,以精壮农户充之,以州府之力养之,不事农时,专事军事。兵部定其规制,户部拨土地筹建营地。建成三月以考校,六月以成军。凡年考以御史台督之,兵部派员辅之。军中凡马、步、弓诸般军种,兵甲、器械,官左,以参其制,以定其型,而后方可推而广之。
赵金玉一反常态,斩钉截铁。
既然军制改革是关系朝堂稳定的大事,那么不若一人退一步,大家没必要为了可能的将来吵得面红耳赤。新军制好不好,就在长安城外建一军营,按新军制招募一批专业军士,先练他个半年,以观成效。
一看是否影响当地农事,二看新军制下的专业军队,是否能像河陇新军一样,充满战斗力。三来在组建新军的时候,充分调查研究新军带来的冲击,对旧军制的影响,以及是否存在不可控的因素。
赵金玉站出来和稀泥,让渠国公面露难色。
圣人倒是赞许,相阁这争来吵去,都有道理,只是谁也不能说服谁。唯独赵金玉这个法子,能让所有人都暂且闭嘴。至于能暴露出什么问题来,那的确只能边走边看。
殿内悄悄地议论了起来,郑西元见许多朝臣都面露赞许,知道赵金玉这一手,的确更加深得人心。他看了看渠国公,又悄悄打量了一番圣人,暗道谁料半途杀出个程咬金。若按爱婿说的这般按部就班,那如此一来,时间便要多拖个半年。这半年太关键,河陇有这半年,吐蕃说不定就要崩溃,没有吐蕃的牵制,自己的计划就要全盘落空。
但若不按赵金玉说的去做,明显渠国公也不会轻易就范。也不知他今日吃错了什么药,竟是如此激烈反对。旁人看他不过是在寻存在感,但在郑西元看来,渠国公似乎是想拖自己后腿。他大概也不是个蠢货,总也察觉出了些什么,自己当小心应对,不能过早露出马脚,以防不测。
该让一步,便就让一步,至于河陇,该想办法,还得接着想办法,左右不过还未有定数,就不信魏王在吐谷浑是固若金汤!
吐谷浑只要不是一块钢板,他总有下嘴的地方。撬动了河陇,倒也能找补这些损失的时间。
也罢,只要能过了这新军制,想要扩军就有了由头。总好过如今憋在这不高不低处,尽耍些嘴皮子。
郑西元想到这,点了点头,他转身对着渠国公拱手,道:“不知王相心中如何打算,若是此等折中法子王相也不愿意采纳,那就太过刚愎自用了!”
“哼!”渠国公冷哼一声,甩了甩袖袍,对圣人道:“陛下!臣不是食古不化之人。只要对大唐好,无论什么法子,臣也愿意一试。新军制能减轻农户负担,但其中弊端相信不用多少时日也定暴露无遗。郑相激不激臣,臣都认为,安国公的法子是眼下最好的对策。便试试,又有何妨!只怕到时有了什么端倪,郑相可莫要抵赖才是!”
“我抵赖什么!?”郑西元道:“兵部可即刻着手。左司赵相告假,便由王宣王侍郎代兵部事便是。新军组建,臣提议,由兵部左侍郎王宣全权辖领,军中诸般事宜,也皆由王宣处置。”
郑西元此话一出,让赵金玉心里勐地一跳。
他抬头看了看圣人,果然见圣人已露准允的神色。暗道一声好你个赵元良,你竟是连郑西元此等算计都已经了如指掌了。
昨日在良淄,赵正对赵金玉道:若在长安试验新军制,郑西元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把握长安新军的军权。而且这军权赵正与渠国公还不能争。盖因左司兵部之事,赵正已告假不理。而渠国公是明确反对新军制的,他没有这个资格去争新军的军权。
满朝堂,也只有郑西元的人可以。
而兵部,又是郑西元的后花园。兵部两个侍郎,四司大半人马,唯郑西元马首是瞻。而赵正先前已经说明,对新军制模棱两可,实则看上去就是个骑墙派,呈表也只说配合,未曾说担纲领责之事。在郑西元面前,新军军权他又凭什么想要就要?
圣人心中自然有杆秤,既然是想试一试新军制到底成不成,郑西元总是要倾尽全力了。不交给他办还能交给谁?只不过郑西元这人确也是有些沽名钓誉,这军权他自己不领,居然拿出兵部一个左侍郎来顶缸。
他眯起了双眼,看向了底下众人。按道理说,这事不应该就这么简单才是。而且如今想想,这赵元良重伤地也忒是及时。
他到底在盘算什么?
圣人是越来越觉得,那赵正赵元良貌似是在挖坑摆棋谱,只不过他的后手到底是什么,让人看不太真切!
当真有些意思。
圣人的脸上波澜不惊,再等上一时半刻,若果真没人反对,那便是自己想岔了。或许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既然如此,那便着兵部左侍郎……”
赵玔指着王宣,那王宣低着头,脸上已情不自禁默默露出了微笑,他正准备横跨一步出列授命时,忽然武官队列中一声高宣,“启禀圣人!臣有奏!”
那声音干脆利落,不容置疑。
众臣侧目,却见那右列为首一人,身穿紫色蟒袍,头戴赤金幞头,腰缠八爪莽带,带下坠一金色鱼袋,举手投足之间,一双剑眉星目,一脸理所当然。
正是太子殿下。
兴庆帝情不自禁笑了起来,赵元良啊赵元良!你这厮也忒大胆了,长安新军的军权,竟是连太子也算计进去了!
这么一想,便就全都通顺了。
之前高隆盛去探望赵正,询问赵正对新军制的看法。赵正一问三不知,并不表态。但赵金玉去转了一圈,回到朝堂上就有了这折中的想法。转了这一圈下来,圣人心中已是明了,赵元良明明是不太同意推行新军制,只是碍于朝堂形势,他又不想与郑西元翻脸,是以不得不委屈从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