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门上旌旗招展,六十余名在京朝臣,内十二监局,各部院衙门,并乾清、坤宁、慈宁三大宫及各殿的牌子们亦全都到场了。
今天,是大明朝格外新奇又重要的一天。
重要,自然是要有新君继位。
新奇,是因为继位的这个“新君”原本是与皇位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可事态突变,偏偏将他推上了皇位。
这个人,便是郕王暨监国朱祁钰。
历史上的朱祁钰是宣德皇帝朱瞻基的次子,不过生母吴氏的身份却只是汉王府邸的一位侍女,也就是庶出。
由于汉王是罪人,自然整个汉王府也都是戴罪之身,所以尽管受了圣宠,吴氏却依旧为礼制所束缚,无法进入皇宫。
直至后来朱祁钰的出生,才算给了这名“宫女”一个名份,即是现在人人所称的吴贤妃。
但尽管如此,终宣德一朝,吴氏依旧没有资格踏入皇宫一步,这也就是最初那名锦衣卫百户话中的讥讽缘由。
可想而知,在此前吴氏所过的究竟是何其悲惨的一种生活。
吴氏不好过,朱祁钰从出生开始,也是受尽排挤。虽然身为皇子,却终日居住于宫外的一所宅院。
不止这些官差小民,暗地里当朝公卿、勋贵及王公贵族们,在心中实际上都没拿朱祁钰这个郕王当回事。
就算现在当了皇帝,依旧如此。
贤名,并不能当饭吃。
朱祁钰之前阴差阳错搭救了国子监的祭酒李时勉,但是后者直到现在也没有到郕王府来道过一声谢,这就很说明问题。
至少是现在,没人愿意和朱祁钰扯上任何关系。
得益于大明战神的送人头行为,让以王振为中心的阉党集团为千夫所指,于谦集团阴差阳错的把控了朝政。
孙太后自知无力回天,急急忙忙地立了自己的庶长孙,正统皇帝朱祁镇的庶长子朱见深为皇太子。
意思也很明白,这是在告诉群臣,就算哀家立了朱祁钰,那也只是暂时的,要站在哪边,你们自己想清楚。
本来就对这个透明王爷没什么感觉的公卿、勋贵、王公们,自然而然站在了太后这边。
朱祁钰这个皇位打从一开始,就只是他一个人的,没有人觉得他会在这个位置上坐得很稳。
曹吉祥取出一份明黄色卷轴,将懿旨铺展于半空,脸上看不出息怒,尖声唱道:
“迩因虏寇犯边,毒害生灵,皇帝恐祸连宗社,不得已躬率六师往正其罪。不意被留虏庭,尚念臣民不可无主,兹于皇庶子三人之中选其贤而长者曰见深正位东宫。”
“且命郕王为辅,代总国政,抚安天下。呜呼!国必有君,而社稷为之安。君必有储,而臣民有所仰。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话音刚落,于谦便率领群臣上前合辞劝进:
“圣驾北狩,皇太子幼冲,国势危殆,人心汹涌,古云国有长君,社稷之福,请定大计,以奠宗社。”
孙太后安坐于帘后,说道:“卿等奏国家大计,合允所请。命郕王即皇帝位。”
曹吉祥随即再度展开一份懿旨,唱道:
“九月癸未,上在迤北,皇考宣宗章皇帝庶仲子郕王朱祁钰,贤明有闻、恭顺谦谨,命即皇帝位。”
“尊上为太上皇帝,徐图迎复,以安宗社,以慰人心。为政之道必先正始,其以明年为景泰元年,大赦天下、咸与维新,一切合行事宜条示于后。”
“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于谦知大势已定,这才是松了口气,即率领群臣三跪九叩,山呼喊道:
“臣等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走在通往九龙御座的大红御道上,两侧皆是恭贺之声,但朱祁钰的耳中全然都听不见。
九龙御座,皇帝的象征,无论如何逃避、如何避免,自己最后还是来到了这个位置上。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天子。
来到御座旁,朱祁钰一手轻抚龙首。
这一摸才知道,原来皇帝所坐着的龙椅,是楠木刷金漆的木椅,不是纯金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