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昂暗自吐槽,这话说得,我是我自己,还得靠沈萱说是。
“柳老是何人,他为何要见我?”
式里困惑了,问道:“柳召亭先生啊,你不认识吗?至于为何,偷偷跟你说,那本朝阳述便是柳老执笔。”
王协眼睛一亮,柳召亭,嵩阳四老之一,在野的大儒,他也想见见。他走上前,向式里客气道:“不知小先生能否带上我,在下亦想见见柳老。”
持国困惑了,“你也是陆昂?”
王协嘴角一抽,只摇头道:“ 不是。”
持国长松一口气,他还以为陆昂有两个,吓坏了,“那就不行,柳老只说要见陆昂。”
王协还想说什么,却被徐登手忙脚乱地拉了回来,“殿下别心急,这回不止柳召亭,另外三位你也能见到。”
王协长吸一口气,小声问道:“你是说范思伯,宋靡同、宋褎耳三位,当真?”
徐登解释道:“当真,要不了几日,是三年一度的后圣礼。”
沈萱看着王协和徐登一阵瞎嘀咕,也没在意,率先进了嵩阳书院。
马浑皱着眉头,怎么偷听不到这两人说什么,他心中奇怪,不是浩然气,亦不是真气,怎么就听不到呢。马浑运起内劲,小姐虽愿与其同行,但他一直小心提防。
进了书院,一行人便分开。
陆昂跟着式里被带去见柳老,沈萱得去趟藏书楼,山脚的典籍还要转交呢。而王协和徐登则悄悄脱离了队伍。
在数不尽的假山和树木间穿梭,徐登在前边领路,王协皱着眉头问道:“徐登,这书院哪来的寺庙,你莫不是听信了谣言。”
徐登淡淡道:“有的,嵩阳书院是在少林寺的原址上建立的。殿下且耐心些。”手中的羊皮纸也露出了庐山真面目,竟写满了佛家藏文。
书院三斋,分为博约斋、敬文斋、三益斋,皆是弟子休榻之所。
敬文斋的一处不起眼的房间
陆昂独自走了进去,式里送到门口就告退了。
一窗一榻一书案,案上摆放着琉璃镜子,不同于寻常的铜镜,精致许多。木梳旁还摆放着一盒胭脂,再是一墨、一青两只镯子。房内像是长久无人居住,但却格外整洁。
柳召亭站在房内,没去动里边的任何一物。头发鬓白,眼神却很是犀利,只是瞧见陆昂时显得有些恍惚。
陆昂拘礼,颇为拘谨,“先生、先生,不知您寻我为何事?”
柳召亭回过神来,语气有些踌躇:“你母亲可还好?在江南可曾受苦。”
到了此刻,陆昂终于意识到,原主对生母怕是有天大的误解,先有北地书生楚徇,后是嵩阳大儒柳召亭,都认得他的母亲,而且似乎看着关系匪浅。
见陆昂迟迟不做声,柳召亭摆摆手,“罢了,当我没问。你此番来嵩阳书院,你母亲可让你带话?”
陆昂摇头,“并无。”
柳召亭长叹一口气,“其实老夫最初并不知你是李纹的儿子,写《朝阳述》中那篇‘武夫凭何开太平,天下当由朝廷定’的文章时,老夫心惊这天下还有如此豪气的少年郎。”
“只是,你是她的儿子——”柳召亭横眉竖起,背过身低着头,声音沙哑,“回你的江南去,此生莫出江南,老夫保你一生富贵无虞。”
陆昂心下冷笑,却仍旧拘礼道:“江南我会去,劳费夫子说道,小生要做什么,向来都是自己做主。武城是如此,嵩阳书院亦不为过!”
柳召亭背着手,双手满是疮痍,似是被烈火灼烧过。
“你凭什么?就那“三里春风”的道韵,这护不得你。还是接着挥霍青城山的气运?”
“青城山在算计什么,老夫猜不透,但你的心思,老夫了然于胸。”
陆昂沉默良久,柳召亭也不出声,他在等少年的答案。
忽然,陆昂双膝跪地,朝着柳召亭行了大礼,叩得地板声声作响,“先生,可愿教我读书?”
柳召亭心头触动,双眼一湿,当年也有一人,身着红衣,满脸盈泪,双膝跪下,行九叩之请。
柳召亭颤抖着手回身,他扶起陆昂,叹气道:“起来,孩子!老夫教你,你在这书院中留几日,我便教你几日。”
说完,柳召亭便扶衣而去,两行清泪,涓涓而流。
陆昂看着老头远去的背影,心下叹息,母亲当年到底做了什么,惹得两家书院这般牵挂。
房内有淡淡的昙花香,桌案上的文房四宝皆比寻常尺寸小上些许,连榻上的床褥都绣着满山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