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济匆匆阅罢:“大哥在此稍候,我去去就回!”
韩济不容分说,冲几个师弟使了个眼色,急忙向燕云殿奔去。
“师父,徒儿想随裴大哥去救他妻儿。”
青云子眼皮都没抬一下,更没有看韩济,少顷,轻轻叹了口气:“济儿,燕宋尚不是开战之时,你要明白。”
“徒儿明白。”
“去吧。”
“多谢师父!”
燕山派的规矩虽然严格,但却不呆板,救人如火,自然不会再有下山验武的流程。韩济向裴庆简要交代了一下,便匆匆向宋地奔去。
宋都城里,仍旧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色,寻常老百姓从不理会朝堂里的暗流涌动,更不理会江湖上的波涛汹涌。平昌王被满门抄斩,于宋宁而言,仿佛世界末日,于宋都城里的万千百姓而言,不过是一件聊供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一觉醒来什么都忘了。
重回宋都城,宋宁已是两世为人。由燕入梁,宋宁连韩济的影子都没抓到,鬼使神差之间一种源于女人的本能将她又带回了这个伤心地。
宋帝昏聩,已不能明辨朝堂是非,若不然平昌王也不会被宋庭里的其他三股势力联手除掉,三家分晋的故事在时隔几百年后换了个地方重演,充满了讽刺与戏谑。
行走在宋都城里,宋宁并不需要太过担心,毕竟作为平昌王的私生女本来就是尘埃中的影子,哪有什么人知道她是谁,长得什么模样。当日她不愿入宋也不过是不想回到这伤心地而找的借口罢了。
东市口被太阳晒得滚烫的土地里似乎还蒸腾着平昌王一家脖颈里的鲜血,宋宁闭上眼睛,掩住口鼻,一手扶着墙角,心头的悸动与悲伤让她无法呼吸,砰砰直跳的心脏仿佛随时会蹦出体外亲吻那沾染了她父亲血脉的土地。
东市是宋都城里最热闹的地方,这最热闹的地方里有一座最热闹的酒楼,在这座热闹的迎宾楼里有着通宵达旦的歌舞,来自五国各地的商人,以及供这些商人享受人生的各色美女。在这里,只要有钱,什么事情都能办到。
在这座酒楼的二层,一个任由太阳半晒的位子上坐着两个人。一个花白须发,脸上皱纹多的已让人忘记了他曾经的模样,一个黑脸虬髯大汉,说不出的凶煞之气让人敬而远之。一个老人,一个中年人,中年人只坐在阴凉里喝了些寻常酒水,而这个老人却晒着暴烈的太阳,喝着全大宋最烈的酒。
这里晒,但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地方。南来北往,东奔西窜,尽收眼底,鱼龙混杂,嘈嘈切切不绝于耳。想要打探消息真没有比这再好的地方。
中年汉子盯着东市角上的一座宅子,手中抬起的酒杯拿起又放下。心头烦乱让他看上去更加凶神恶煞。
那老者缓缓说道:“莫急莫急。”
中年汉子重重的把酒杯砸在桌上,吓得从旁而过的酒保赶忙陪笑。那汉子只觉心神烦躁,挥了挥大手将他打发了。
夜已深。角落的宅子一片宁静,但说没有埋伏,二人却绝不相信。换过夜行衣,悄悄摸到墙角,见四下无人,飞身上了墙外大树,躲在树荫里稳了稳。那中年汉子刚欲飞身而入,却被老者一把拉住,从树上摘了几棵青枣,对着正房瓦当打去,哗啦几声,几片碎瓦摔到地上,黑夜漫漫,任谁也看不清院落中的情况,但一声几不可闻的“吱呀”声却再清晰无比的传入老者耳中。
那老者冲着中年汉子比了个手势,示意他院子里有埋伏。中年人先是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随即轻轻点了点头。既有埋伏,二人亦不做逗留,飞身下树,回了下榻的客栈。
换下夜行衣,二人露出本来面目。裴庆脸上是焦急,韩济脸上是凝重。二人为救裴庆妻儿而来,如今院内埋伏重重,其妻儿十有八九已被羁押别处,硬闯进去只会白白中招。
裴庆已不能思考,全凭韩济安排。韩济忽然灵光一闪,计上心头。
次日一早,正是人们用过早饭的光景。一个小孩儿左手捏着一张折了两折的纸条,右手拿着一只啃了两口的烧饼,“咚咚咚”敲响了裴庆家门。
过了许久,一个小厮打开门来:“小孩儿,你找谁?”
那小孩儿把纸条往前一递:“一个叔叔让我送来的。”那小孩儿也不管对方听明白没有,只顾往前一塞,自顾自的跑开了。那小厮攥着纸条,四下里扫视了一圈,觉得未发现什么可疑之人,迅速的关上门,往里报告去了。
当日傍晚,城外十里山神庙外来了一班官差模样的人,人群里还有一个美艳妇人,大抵就是裴庆的发妻了。从她面上的表情可知她这些日过得并不好。
韩济二人躲在一旁,敌明我暗最是下黑手的好机会,然而孩子并没有一并出现,又让二人心中添了几分犹豫,贸然出手即便救了夫人,恐怕孩子也难免会遭到毒手。
正在二人思忖之际,众官差已在山神庙外站定,为首的身穿白底朱鹮的官服,戴着一顶官帽,脸色惨白的毫无血色,黢黑的披风下遮着腰间斜挎的宝剑,给人一种既阴森又刁钻的威严感,想也知道他便是这一众官差的头目了。
那头目站定,四下望了望,忽然运足真气,一个极尖极刺耳的声音就像在耳边炸裂一般,直钻韩济二人的耳膜:“咱家都到了,出来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