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
许辛向西行礼道:“这还得多谢英明神武的神威皇帝。此事还有个典故,神威四年除夕,陛下在皇宫邀群臣共赏烟花,可自己却移驾永安周边县郡访查民情。城内夜空绚烂缤纷,城外百姓却只能翘首望着那些零星烟火,陛下便下旨,要新春时节举国同乐。”
秦扬看向嬴天心,可她似乎没有听见,只是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些放爆竹的孩童。
不一会,几个孩童跑了过来,拉住许辛,
“九叔九叔!”
许辛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小串铜板,说:“你们这几个小机灵鬼——”
秦扬向他挥手:“快过去吧,孩子们都盼着你呢。”
许辛点了点头,随后被孩童们簇拥而去。
秦扬转过头问:“过了子时,便是神威九年了吧?”
嬴天心“嗯”了一声,感叹道:“光阴似箭啊,一晃九年过去了——”
她看向秦扬,忽然笑了笑:“等你将来再来秦国,便是神威十二年了。”
秦扬不禁咋舌:“您可真够坏的,非得在这么高兴的时候挤兑我。”
嬴天心报了在屋子里被诓骗的仇,心情大爽:“此言差矣,你将来能回来,说明不久之后可以回去,现在不该高兴?”
两人并肩而立。孩童的嬉闹,让夜幕中的群山显得更加静谧。冷气入喉,却有宁神之感。
嬴天心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又恢复如常。
“要是能永远留在此刻,也挺好。”
秦扬侧过身,问道:“方才爆竹声太吵,您说什么?”
“没什么。”
……
许辛回来之后,嬴天心和秦扬不得不睡在一个屋子里。
不过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乖乖把床让给嬴天心,自己在地上打坐一宿,困极时便倚靠着墙小睡。好在他之前休息充足,就算打坐一宿也无伤大雅。
挨到清晨,秦扬和嬴天心穿的严严实实,在许家村附近闲转。华陵北虽然已经打了起来,可眼下并不安全,他二人不敢外出太远,只能在村附近徘徊。
秦扬已经可以正常行走活动,两人走了一个上午,反倒是嬴天心先累的直喘气。不过为了能让他加速恢复体力,嬴天心一声不吭,始终陪伴在他身边。
两人如此日出而起,日落而息,平时还是畅聊家国政事,也偶尔谈起些闲杂趣事,过得如同隐居山林的贤士。
期间,秦扬又多次将之前变革之策斧正改良,供嬴天心参考。她也再度袒露心声,对于文官集团,古往今来有一个非常好用的管制办法——内部制衡。
自古文人相轻,文官集团大多内部会围绕着几个巨头形成势力圈,互相倾轧斗争。为帝王者,只要保证内斗控制在手心里,这种你撕我咬的局面反而会暗中支持。
毕竟内部斗起来,就可以互相检举监督,不至于拧成一块来找上位者的麻烦。就算是嬴天心这种深谙人心的铁血帝王,也不可能将所有人完全控制,她自然也懂这种道理。
在嬴天心继位时,文官集团分为两大派系。一派以前丞相岳正卿为首,这一派中大多经历过璟帝甚至桓帝时代,看尽秦国的沉浮,大多位高权重,且政见相对保守;另一派以现丞相钱书之为首,多为新科少壮官员,入仕时多为独孤敬外戚干政时期,不满于顽固老派,渴望权力重分,支持革新。
岳正卿和钱书之在推倒独孤敬一案上均有从龙之功,按理说保守派人多权重,再有岳氏父子一文一武,本可以在神威年间大放异彩。
然而,在嬴天心继位后,岳正卿连上辞呈八次,任她如何挽留都坚持告老还乡,其子岳诚也主动辞去金鹏卫总领大将军一职,平日深居简出,闭门谢客,挂了个赋闲的虚职,只在嬴天心需要其时才领旨行动。
岳正卿辞官后,文官集团的保守派势力锐减,再加上嬴天心支持变法新政,以钱书之为首的革新派得以大放光彩,双方俨然形成制衡局面,隐隐有反压一头的趋势。
而最让嬴天心诟病的地方在于,不论是新老文官,都逃不掉为官者的通病——一个官字两个口,狮子大开口、阿谀奉承之口。
那些官员的底子,嬴天心不是不清楚。之前她一心解决秦国门阀权贵问题,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处理个别胆大包天者以示惩戒。
可随着氏族权贵倒台,文官集团越发猖獗。嬴天心恨得咬牙切齿,想杀却又不能妄动——若其中一派杀的多了,这种制衡就会被打破,最终只能把另一派也杀光。
然而最近两年,随着保守派诸多官员年纪渐长进而告老辞官,钱书之为首的革新派风头愈盛。
不过,钱书之自推翻独孤敬后一直鼎力支持嬴天心,可谓她的肱股之臣。嬴天心固然担心革新派坐大,但对于钱书之本人依旧信赖有加。
……
斜阳即逝,白雪皑皑,两人从山坡上小心翼翼地下来,朝许家村归去。
秦扬舒展身体,一脸轻松。
“我现在基本已经恢复如初,明日初四,我们就动身前往新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