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维与万卡的村子之间有一条小路,虽然已经陈旧,但两个村庄的人从来不犯懒,他们会扫清路上的枝条,树叶,会用沙石填上最深的坑-以防那些珍贵的大车-由坏车修好的破烂,落进坑里损坏。
多亏了克洛维,这里才能过上好生活,克洛维有一条大河,他们不管什么时候都有鱼获,但克洛维的生存也得靠着这边,他们那里的土地不行,都是些黏土和沙子,种种松树还行,但要是粮食什么的,还得让万卡这边来种植。
不,不,去克洛维算什么离家出走呢?那顶多算是小孩子耍耍脾气罢了。
正是这种要干大事的愚蠢的念头,将万卡推到了那条大路上,而当他决定向东通往哈巴尔呢,还是向西通往未知的时候,他决定了向西。
从万卡记事的时候开始,就没有人从西边过来,所有的旅行者都是从哈巴尔过来的,他们的口中对哈巴尔的描述各种各样,有说哈巴尔已经废弃的,也有说那里的街道光火通明的,而村子的以西,一百公里内在无人烟,极少数执意前往西面的人在也没回来,至少他们没回村子。
而万卡呢?每次想到大路,总有个不安的想法:那边怎么可能什么也没有?如果西边真的什么也没有,那为什么会有一条如此宽阔的沥青路?
万卡在仓库过了一夜,不想和他的父亲再见面了。等所有人都睡下后,万卡才溜进厨房,到地窖里扒拉了两口冷汤。
从衣架上翻出一件夹克,把自己能看见的所有的肉干、面包全都塞进了衣袋里,又收拾了自己的弓箭、父亲的猎刀,又躲进了仓库,等待天亮。
不在晚上出去是有原因的,每当天黑,村庄入口都会竖起三米高的栅栏,就算翻了出去也有可能被瞭望塔的人发现。搞不好还会被射杀,特别是栅栏之间,还有几条凶猛的狗,万卡不想被它们撕成碎片。
如果被抓住了,起码要蹲两个星期禁闭,身上的衣服也可能被撕得稀烂。
这样的防御对于他们村并不是多余的,尽管那些变异的野兽已经有半年没来过了,但这绝不意味着那些东西已经彻底离开了这片地方。
以前,这些野兽时不时就会袭击家畜、采蘑菇者,后来,两个村子一起选拔了了二百名勇士,肃清了附近的所有怪物,把它们全都杀光,但他们对如何处理那些野兽绝口不提,只是在那天,整片森林都弥漫着烧焦的味道。
这场战斗换来了村子半年多的相安无事,现在人们提防的大多数是些蝙蝠,不过附近仍然可能有大群野兽,瞭望塔上的哨兵一天三班倒,村口大门日落即关,直到天亮才会开门,车队只是偶尔往返。
虽然两个村都没有戒严,但谁也没拍出过探险队-保卫家园尚且困难,哪有精力管其他的呢?
晚上谁也不敢把自己的脑袋探出栅栏,守卫也八成不肯为了万卡打开包着厚重铁皮的木质大门,最好还是等到天刚亮,谎称自己去采蘑菇,穿过那条小路,穿过浆果丛,在翻过一座丘陵,走到大路上。
家里人大概不会察觉,哨兵里有一个是父亲的好朋友,大概会向父亲转告万卡的说法吧?只有到天黑前,万卡还没回来,家人们才会焦急,而一天,万卡足够翻过几十个山岗了,如果还能下一场大雨冲刷万卡的气味的话,那么连狗鼻子也不好使了。
他的父亲肯定会焦急的找他,毕竟万卡..是他唯一的儿子。
对了,还要把家里那只马卡洛夫带上,虽然早已没有子弹了。
万卡蹑手蹑脚的溜到了父母的卧室,轻轻地打开了抽屉,翻找着手枪。
马卡洛夫手枪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万卡悄无声息的把手枪塞进了口袋里。
万卡躺在了干草垛上,凝视着天窗外的深蓝色的夜空,考虑着有没有必要回来。
不,绝不行,这次他已经把父亲惹恼了,明早肯定少不了一顿毒打,甚至有可能被补上一顿胖揍。再说了,受了这么大的屈辱,他以后可没法和父亲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还有乌里扬诺娃...想到自己每天都要见她,万卡再想到自己的衰样都被她尽收眼下,还不如吊死好。无论如何都要离开,并且再也不能回来。
远方的天空是绯红色的,万卡一把从草垛上爬起,检查了下自己口袋里的东西。在村口,和他想的一样,没有任何人盘问他,守卫顶着布满血丝的眼睛,迷迷糊糊地听着采蘑菇的说辞,厌烦的放开了门栓,放万卡走出了栅栏,又爬上了瞭望塔。
万卡在哨兵的视线内,故作正常的走着,他手里的竹条杂乱无章的抽打着地上的毒蘑菇,待他彻底爬上山岗,离开了哨兵的视线之后,他飞快地跑了起来。
穿过了小道,那里很久都没人走了,杂草几乎都没过了脖子,芳草的清香,耳边的虫鸟相鸣让万卡放弃了之前那个愚蠢的念头,他这辈子都不会回去了。
万卡远远的就能看见那条大路,他加快了脚步,一直走到了那锈迹斑斑的指示牌前才停了下来歇口气,牌子上写着:“马萨卡村四公里,克洛维十二公里”
前面是一条漂亮的沥青路,但路面只向村子延长了二十米左右,后又变成了坑洼的土路,然后又变成了羊肠小道,蜿蜒曲折的向着村子延去。
马萨卡村的村委会前-俱乐部和学校就建在那里-还有一小片开裂沥青路面,因此沥青道路并没有让万卡惊讶,但大路仍然超过了万卡的想象-足足有三十步宽,不像土路那般坑洼,并且一点裂痕也没有,像一条深黑色的丝带,缠绕在松树和杂草遍布的山丘上,且十分结实,二十多年也没有松开。
万卡顾不上欣赏这条大路,他深吸了一口早晨充满露水的空气,向西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