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安领着一队骑兵来到铁山的官邸时,门前已是车水马龙。
既有穿着素白长袍、顶着黑纱大帽的朝鲜人,也有穿青布直裰,戴四方巾的汉人。
但无论是哪国人见到马上的赵安如同饿狼见了肉一般,高举双手在人群中推搡着上前。
好在府邸的护卫们横端长矛,将两边人隔离,硬生生地开出一条路,赵安才得以进入府中。
“商贾趋利尔,不可伤人。”
“诺。”
原本目露凶光的军官这才放下举刀的手臂。
驻足在正堂前,赵安轻拍身上玉色曳撒,掸去一路的风尘,摸了两下发髻,捋一捋胡须,满面春风地踏过门槛。
“知事大人。”
座上的四人慌忙起身拜见。
“坐,都坐。”
“多谢大人。”
四人先是拱手道了谢,这才慢悠悠地坐下,双手置于膝上,背不靠椅。
“来人,添茶。”
赵安坐下之后,目光在四人身上各自停留了两秒。
右手的两个白发的朝鲜人与赵安有过数面之缘,虽然说不出全名,但起码知道一个姓王、一个姓申,且二人都是义州地界上素有名望的商人。
而对于左手边的两人,赵安十分熟悉,一个以行商掩盖身份、潜伏已久的獐营暗探,另一个是前几天送闺女的铁山商人李广义。
“营内事多,几位久等了,赵某此这给诸位陪个不是。”
赵安站起对着几人一抱拳,假惺惺地说道。
他这一站,其他人哪里敢再做,又是一番恭维、客套,众人才真正坐定。
“几位行商多年,可知在朝鲜卖什么东西赚得的银两最多?”
“人参!”
四人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地说出了答案。
赵安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继续发问。
“不知几位的人参生意是怎么做的?”
“回大人,人参多生长于深山荒野,其中更有猛兽毒物、迷雾瘴气,三、五人往往不敢入林。因此采参多由各家出资,招募山民,供给器械口粮,或十余人搭伙,或近百人成群……”
獐营的探子率先作了回答。
不待他说完,李广义连忙开口补充。
“每逢进山采参,短则数日,长至半月。采得之参由出资各家分得,并自寻买主。”
“买主是谁?”
“多是天朝商号,又以山西商人最多。也有人带着参亲自前往大明,但每逢关隘……”
一名义州商人面容苦涩。
“赵某明白。”
赵安自然清楚他想要说些什么。
如今义州周边的商人们还在创业之初,距离百年后那个几乎垄断了中朝贸易的“湾商”集团还有着天大的距离。
可以想象,没有背景的朝鲜商人在数百里的商道上会经历怎样的剥削,甚至落得个人货两失的下场。
而赵安之所以召集众人,便是要将这后世的义州商帮催化出来,不过其中的成分需要变一变。
“平安会馆?”
几人都觉得这四个字听起来很新奇。
事实上,赵安已经联系好南直隶的另一批买家,中间牵线之人便是松江出身的登州参将乔一琦。
江南有钱,江南的商号更是富得流油,手里的银子堆成山。
然而在赵安的设想中,人参不是用来卖银子的,而是用来换丝。
换丝干什么?
卖给倭人。
在苏州、杭州一带,一斤染过的丝最多值一贯,而在倭国一斤丝能卖到五贯。
如此暴利让赵安忍不住心动,恰逢最近造炮,铁的产量跟不上,而日本产出大量的铜,价格比起中原便宜数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