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官收了好处后,立刻约束手下,防止他们破坏财物。
这些古代当兵的可不像现代军人。
他们有时候比土匪还土匪。
上级调他们进城搜查犯人是他们最喜欢的。
因为这意味着发财的机会来了。
特别是这种进入店铺或者某户人家搜查的机会,只要看到值钱的小东西,保准揣兜里据为己有。
有时候看到漂亮女眷,甚至还有可能做出更缺德的事。
老百姓也好,有点势力的大户也罢,都很害怕军兵进自家搜查。
周文景的店内除了鞋子,并无值钱的东西。
倒是不必担心。
只是这些人如果下手粗暴,把物品破坏了,那也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军兵们得了军官的约束,搜查的动作虽然还是很粗鲁,但是已经算很不错了。
经过一番搜查,军兵们陆续跑出来向军官汇报。
“报告队正,没发现有女人踪迹。”
“全都仔细搜过了吗?”
“搜过了,未发现有女人或女人衣服等物品。”
军官反正就是奉命办事,能否搜到女犯人,他并不在意。
“请胡管家进来!”
很快,外面停着的轿子内走下一名驼背老者。
周文景一眼便认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陆府的管家。
这人就是陆织造养的一条忠犬,必须小心应付。
胡管家跨着八字步进来了。
那些粗野的军兵对他居然很是恭敬。
权势这东西为什么人人喜欢呢?
它的魅力就在这儿。
不管多牛的人物,在权势面前,他们都会乖巧得像条哈巴狗。
“你就是鞋店的掌柜?”
胡管家进门后,凌厉的目光盯着周文景打量。
这个老家伙的眼神像鹰一样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
周文景被他看得有些发毛。
恰到好处的露出畏惧神情,低头回话“小人周文景,是鞋店的掌柜。”
“抬头看着我!”
胡管家冷声命令道。
周文景只得‘战战兢兢’抬头看着他。
“没错,那晚放火的人就是你!”
胡管家突然气势全开,厉声大喝。
周文景早就看出这个老家伙很难对付,所以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
骤然听得胡管家指认他是放火之人,他着实吓得不轻。
不过转念一想,不对啊。
那天晚上他全程都是蒙面作案,自问没被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脸。
包括那两个看管董小姐的女打手,都不可能看清他的脸。
这个胡管家要是真能一眼认出他就是放火的贼人,此案还用得着一直拖着?
发布通缉令画像时,早把他的画像也加上去了。
再看胡管家的表情,凶而不愤,厉形于色,却没有发现凶手该有的欣喜。
瞬间,周文景就明白过来。
这个老家伙在诈他。
“天地可鉴,小人一直合法经营,压根不认识你们。更别提去哪放火了。对了,小人还有一层身份,是县衙门的户房书吏。”
周文景一副被冤枉的叫屈表情。
胡管家的眼中闪过失望,顺势接话道“哦,你还是官吏,或许老朽当晚看错人了吧。不过对面鞋店的贺老板信誓旦旦说是你的店内藏有女通缉犯,织造大人有令,宁杀错,勿放过。老朽必须亲自搜一遍才能回去交差。”
说完,胡管家竟然真的开始亲自搜查。
他可比那些军兵看得仔细多了。
店铺门面内看完,又把后厨、茅厕、仓库全都看了一遍。
他抬起头看向仓库上面的阁楼。
“上面搜过吗?”
这话显然是问那名队正。
“搜过,没有任何发现。”队正如实回答。
“要说藏匿犯人,其它地方都容易被发现。唯有这仓库的阁楼最为隐秘,给我架好梯子。”
胡管家也不顾年纪一大把,愣是顺着梯子爬上阁楼查看。
“提盏油灯上来。”
胡管家上了阁楼后,可能因为上面光线昏暗,他伸头冲下面吩咐了一声。
这些军兵前来搜查犯人,不可能带盏油灯在身上。
队正看向周文景。
不等他开口,周文景识趣得紧。
连忙主动说道“我店内就有油灯,立刻取来。”
他主动点好油灯,给送上阁楼。
这是一种心理战术。
主动释疑,更容易让人打消怀疑。
不过胡管家显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提着油灯,仔细把阁楼角角落落都给照了一遍。甚至还伸手摸了摸地面等处,查验灰尘。
幸好周文景做足了准备。
胡管家最终一无所获,再加上有着厚厚的落灰,显然久没有人来过。
更不像有人居住在上面。
“下去吧!”
胡管家深深看了周文景一眼,把油灯还给了他。
“您请当心。”
周文景很会来事,从胡管家有所缓和的语气中,就能听出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他在下方小心的护着胡管家一步一步下了梯子。
这种关心对方安全的方式,最容易收获好感。
至少可以印象加分。
“同行是冤家,看来周书吏这是被对手给陷害了。我们走。”
胡管家对他有了一丝好感后,下结论时,立刻向着他。
一句同行是冤家,直接把周文景的嫌疑洗净。
“恭送胡管家!恭送各位军爷!”
周文景把姿态放至最低,拱手躬身,看着这些人离去。
幸好他有先见之明,昨天设法把两女转移,回来后,不顾身体疲惫,连夜打扫她们留下的居住痕迹。并且扬尘布灰。
他的嫌疑算是彻底洗清了。
索性去吃了个早餐,然后开门营业。
“奇怪,老陈平日都是来得很早。今天怎么还没来?”
周文景感到有些纳闷。
难道是昨晚回去太晚,今天起床晚了?
他并没有太过在意,老陈还是挺不错的一个伙计。
这些天一直表现不错。
迟到一次不算啥。
只是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日上三竿了,仍不见老陈前来。
周文景这回有些坐不住了。
昨晚把张万勋抓回县衙,今天县衙肯定会特别热闹。
他担心乔县令一人顶不住,本来想着一大早就赶到衙门的。
现在老陈没来,无人看店,他总不可能关门吧?
正当周文景望眼欲穿,内心焦急之际,一道熟悉的身影小跑着过来了。
不是别人,正是老陈。
“东家,对不住,对不住,今天来晚了。一大早,我就被官兵抓住问话。详细询问了咱们鞋店都有一些什么人,还问我店内有没有住过女人。我说没有住过女人,一位姓曹的官员接着问我鞋店这两天有没有运货物进出?”
老陈一见面,就不停道歉。
更是把他的遭遇说了一遍。
姓曹的官员,肯定是曹典史无疑。
这个胡管家好厉害的手段,居然兵分两路,同时出击。
幸好周文景谨慎小心。
就连老陈都一直被他瞒着。
现在曹典史审问老陈,反倒成了周文景最好的掩护。
因为老陈说的都是实话。
无论神态,还是语气,又或其它方面,都不会有任何破绽。
“我说最近两天并没有货物进出。就只有昨天运了三车鞋盒出去,因为太过粗糙,需要重新加工。然后,官兵让我带着他们去了两位木匠家。经过搜查与盘问后,他们仍然没有发现问题。然后还找了昨晚驾车的三位马夫盘问,这才把我放了。事后我才知道,对面贺老板说您窝藏女通缉犯,他们这才进行调查。”
听完老陈的话,周文景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
“真的假不了,假的不会真。贺老板已经挨了三十大板,只剩半条命躺家里去了。他的鞋店多半也黄了。你放心,坏人不可能会有好报的。”
区区一个鞋店老板也想跟周文景斗,配吗?
“对对对,东家说得太对了。贺老板也算是害人终害己,遭了报应。”
老陈对他的观点深感认同。
“好了,你来了就由你守店吧。我还要去衙门当差,先走了。若是店内有大事发生,你可托人去衙门户房给我捎信。其它事务,你皆可自行做主。”
周文景叮嘱完,迅速赶往县衙门。
好在他的地位特殊,不需要点卯,不然今天肯定迟到了。
刚到半路,就遇到了满脸焦急的康师爷。
“周先生啊,县衙出大事了。县尊命我赶紧找你过去。”
康师爷不容分说,直接把周文景拽上了马车。
“康师爷,别着急呀。有什么事,慢慢说。”
昨天抓张万勋回来,就已经预判到县衙今天肯定不宁静。
他还真想看看,会有哪些大鱼跳出来。
“今天一大早,卧牛镇的张家出动了两三百人,把县衙门给围住了。吵着讨要说法。说是县衙门的官吏滥杀无辜,领头的官吏一言不合就拔刀杀了张家一人。尸体就摆在县衙外的大街上。”
康师爷说到领头的官吏时,意有所指的看了周文景一眼。
昨天是周文景带队去抓人。
那个杀人的官吏,自然就是周文景了。
“昨天抓人时,场面混乱,我为了震慑阻拦我们离开的七八百人,确实拔刀斩了一人手臂。不过并未把人杀死。张家弄来的尸体是什么样的?”
周文景还是小瞧了张家的手段。
竟然弄了一具尸体过来。
把人砍伤与杀人,那是两个不同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