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保宁城的西北方向流过,绕了一个大弯,又在其东北方向突然转头南下的嘉陵江,和城北高耸陡峭的山脉一起,将保宁给彻彻底底地围成了一座孤城。
所谓依山傍水,易守难攻是它,所谓逃无可逃,瓮中之鳖,还是它!如此险境,攻守易势,更是转瞬之间。
而作为陕西入川的桥头堡,千百年间,保宁城已经不知道见识过多少兵戈与兴衰,所谓“成王败寇”,不过是弹指之间罢了!
且说,在三面临水,河宽浪高,北面又有高山峻岭阻隔的情况下,想要突围,要不是走东北方向,沿着北部山脉与嘉陵江支流东河之间的狭窄通道,攻下刘文秀重兵把守的梁山关,要不就是走西北方向,依旧是沿着北部山脉和嘉陵江干流之间的狭窄通道,一路向北,从剑阁,朝天关方向入汉中。
除此以外,便只剩下纵身一跃,跳入嘉陵江,凭借着强大的体力,逆流而上,亦或者是翻越崇山峻岭,穿过百里密林这两条路了。
所以,这也怪不得在连战连胜的刘文秀看来,吴三桂所率的清军选择固守保宁,分明就是选择了一条死路!
这天午夜,子时刚过,保宁城内便已经兵马云集,一场在这乱世之中,早已经司空见惯的突围行动也即将展开。
按着吴三桂,李国翰,李国英,郝浴四人的计划,突围的部队分作了两部:一部由留守保宁的各级官员,入川大军的主力构成,是真正的突围部队;另外一部则是由保宁城内残存的三千余平民,两千余残兵,以及吴三桂麾下猛将吴国贵率领的决死队构成,负责吸引城外明军的注意力。
“王爷,可是一切皆已准备妥当?”郝浴看着大摇大摆而来的吴三桂和李国翰,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担忧。
“郝大人放心,提前派出的哨马已经摸清楚城外西贼的状况了,一切如我们所料,西贼正在连夜调整部署,今晚正是突围出去的最好时机。”吴三桂朝着郝浴拱了拱手,随即又扭头看向了同在一侧的李国翰,说道:
“李将军,一会等城东那边将西贼吸引过去之后,我带人在前面清理贼兵,开出道路,你务必控制好军队,保护好钦差大人和巡抚大人。”
李国翰闻言,立即抱拳称“是”,这看得巡按御史,同时也是清廷委派的四川钦差郝浴郝大人十分满意,更是连连点头!
且说,自从今天上午决定突围开始,吴三桂三人对自己这个钦差的态度便极尽恭维,大小事务更是都来请示,俨然就是巴结讨好之态!
这也不奇怪,毕竟这三人奉旨前来,却损兵折将,最后更是连保宁都保不住,就算最后成功突围,安全退入了陕西,没有自己上书求情,恐怕朝廷也不会放过他们。
郝浴虽然对于军事不甚了解,但是出生世家大族的他,对于官场朝中之事,自小便耳濡目染,怎么可能不清楚?
当然了,如今不过为官两年有余,现在的郝浴还远没有原本历史上的那般稳重干练,但也别把他当傻子。他早就看不惯嚣张跋扈的吴三桂了,现在不过是陪对方演戏罢了。不然,万一被吴三桂抛下,或者是在乱兵之中杀了,那可就太不值了。
吴三桂心里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更没有因为被奉承了几句就飘了,但是他也无能为力,毕竟兵是别人的,现在只能是低头配合,待退入汉中之后,是上书弹劾还是替人求情,就得看朝廷的意思,再做打算了!
这样的乱世,手里有兵的都不一定能保得住性命,更别说是文官了。那点所谓的聪明,所谓的通透,在刀锋面前,其实还真的什么也不是。这一点,郝浴是清楚的!
而城外的情况也如同吴三桂所料的一样:分散在各个关隘的大西军还没有成功集结,为了避免被清军趁机偷袭,原本部署在城外四五里地之外的数千大西军并没有立即调整。
其实,无论是孙可望,还是刘文秀,都完全没想到吴三桂居然会当晚就突围,对于城内的行动,更是毫无察觉。
他们现如今正在位于梁山关的中军大帐中筹备过两日围攻保宁,歼灭吴三桂主力的计划,每一个都信心满满。孙可望甚至已经开始憧憬破城之后,自己亲自审判吴三桂这个民族败类的情景了。
可戎马一生,能够从辽东打到云南,最终掀起三藩之乱,差点推翻清朝的吴三桂,哪里有那么简单啊?
不止是孙可望,刘文秀看不透他,便是自以为聪明过人,早就看穿吴三桂小心思的郝浴,也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