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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宿命

被最后通牒了,继续防盗书就要无,原本想按顺序把之前两张正文弄出来,但最后通牒的原话是‘再有一次,打入死牢’。无奈之下,只能先发今天的正文,昨天前天的防盗内容连夜改回来······

从今往后都没有防盗了,大家可以放心看了。

·

“怎二位初次面会,便似是‘相识多年’?”

未央宫,宣室殿。

看着殿内,明明从未曾见过面的颜异、张汤二人,却极为默契,也颇有些莫名其妙的拉下脸去,刘胜只感到一阵惊奇。

对于刘胜半带善意,半带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提醒,相对而立于殿中央的二人,也只是意味深长的再最后看了对方一眼,便将身子重新对向上首的御榻,对刘胜所在的方向稍一躬身。

也就是在刘胜面上神情愈发怪异的同时,在朝臣班列,太仆袁盎的神容,也不免有些尴尬起来。

这样的场景,旁人或许会感到陌生,甚至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但对于袁盎而言,眼前这幅场景,却唤醒了一段尘封多年的古老回忆。

——太宗孝文皇帝前元元年,长安朝堂按照过去每一次新君即位时的惯例,向天下地方郡县下达了举荐指标。

所谓指标,自然是‘必须举荐一定数量’的死命令。

在那之前,长安朝堂一来长期沉寂于吕氏外戚,以及吕太后的淫威之下,人人都恐不能自保,自也就顾不上去举荐青年才俊,以节外生枝。

二来,举荐这个东西的风险,也着实有些太大,相应的收获,却又实在少的可怜。

——举荐的人犯了罪,举主虽不至于连坐,但若有仇家想安上一个‘居心叵测’的罪名,那也是一点难度都没有。

就算没有仇家,那也终逃不掉一个‘识人不明’的道德谴责。

或许在后世人看来,道德谴责的意义,大致就是‘只要我没有道德,就没有人能道德绑架我’的程度。

但在这个时代,道德,或者说名声,却是上到刘汉天子,下到黔首黎庶最基础的立身之本。

天子自不用说,但凡沾上‘失德’二字的边儿,就必定离‘失天下人心’不远;

高官德行有缺,也大概率在仕途举步维艰——每逢职务出缺,便总会有竞争对手提上一句:如此道德败坏的人,都能做xx,我又为什么不能做?

再到下面的豪强、富户,名声不好,也基本吸引不到足够多的佃户——农民,是一个极为复杂的群体,他们即愚钝,同时又兼具精明。

在他们被压榨出最后一点剩余价值之前,他们往往都会默不作声,以免‘枪打出头鸟’。

但在他们下定决心,要抛弃那个不地道的地主老财时,那也就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

——在某些极端情况下,他们甚至敢抛弃这天下最大的地主老财:皇帝老子!

甚至就连这些农户黔首本身,也同样十分注重自己的德行、名声,生怕被乡邻戳嵴梁骨。

在后世,戳嵴梁骨是比喻、是抽象的形容词;

但在这个世代,戳嵴梁骨,那可是真到不能再真的动词······

所以,不单是官员、皇帝这样的掌权者,这个时代几乎每一个人,都视自己的道德、名声为至高追求。

有些人发现自己被人传‘德行有缺’,便会为了自证清白,而毫不迟疑的放弃生命!

有些人听说自己名声开始臭了,便会慌忙澹退大众视野,生怕晚一步,就要被什么东西咬到。

在这样的前提下,让那些已经享受着高官厚禄,只要别犯下原则性大错,便可以在二千石的位置上终老的高官,去举荐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干系的毛头小子,实在算不上是明智的选择。

——不举荐,大不了被朝堂批评‘举士不利’,只要回一句‘确实没啥拿得出手的人’,便也就搪塞过去了。

可一旦举荐,那举荐者和被举荐者的命运,便会被彻底绑在一起。

举荐者失势,受举荐者也不大可能再有建树;

受举荐者犯了错,举荐者也同样要吃挂落,甚至是‘失德’。

很显然:相比起百十来石不等的受举荐者,那些原本可以安详两千石高官生活的地方郡守们,才是这场交易中的责任承担方。

至于收获?

——受二千石举荐的人,等他混到二千石,当初举荐他的恩主,坟头草都不知道长了多高!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汉家自太祖高皇帝立汉国祚以来,便饱受‘国无可用之士’的困扰。

而在太宗孝文皇帝元年,那按照惯例进行的‘逼迫地方举荐良才’的盛宴中,便曾一具出现两个大才。

两个随便拎出哪一个,随便丢到其他任何时代,都能在青史之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国士。

——贾谊,和晁错。

这二人,同生于太祖高皇帝七年,又同样在二十岁的年纪,受人举荐而入朝,得到太宗孝文皇帝的亲自接见。

在那时,人们都认为:这两个生于同一年,有着同样的年龄,又同一时间入朝的青年才俊,将成为恩怨情仇绵延几十年的死对头。

但从不曾有人想到:成为对手的,并非是这两个青年才俊,并非是北平侯张苍的弟子贾谊,以及‘儒家’出身的晁错。

在最开始,关东在狂欢。

——长安朝堂,一下就出了两个儒家出身的潜力股!

甚至就连贾谊,都被当时的晁错所骗过,并尝试着同晁错建立过私下的情谊。

只可惜······

“只可惜,袁丝阅人无数,成了整个长安朝堂,唯一一个没有被晁错骗过去的人。”

“嘶~”

“袁丝那话,怎么说的来着?”

“哦哦······”

“——即便是披着一层儒皮,晁错的身上,也依旧有掩盖不了的法家酷吏的恶臭······”

“嘿······”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朝臣班列的袁盎身上。

——最终和晁错成为对手的,并不是最势均力敌,也最该成为对手的贾谊;

而是‘闻’出晁错真实身份的小虾米:袁盎。

当年,也同样是第一眼——第一次同时得到太宗孝文皇帝的接见时,之前从不曾见过彼此的袁盎、晁错二人,便无缘无故的恨上了彼此。

如今虽沧海桑田,袁盎居庙堂之高,食九卿秩禄,晁错居北地之远,负戍边之责,但这二人之间的争斗,却也至今都还没有画上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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