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寒佛仍旧面不改色,手捻莲花法印,口吐箴言: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佛印沉浮,彼岸生渡舟,无人而行,所过之处,一片片莲花凋零,随之一道的,还有穆玉衡斩出的骇人剑气。
“歪门邪道!”
穆玉衡冷笑调转剑锋,似天女下凡,天花乱坠:那第二剑的万般风情,是历经六道轮回,都不可撼动的灭世。
“既然无边,回头无岸,何须回头!”
一边是剑气撕裂万物,一边是佛念普度众生:毁灭与重生交替,周而复始,不断交替,无休无止,永无尽头。
八寒一笑。
刹那间。
其佛目迸射出睿智光芒,宛如洞察万古之世,烛照万代,上达九天,下至幽冥:“井底之蛙,可敢观天阙?”
“有何不敢!”
穆玉衡霜眸兀变凶戾,眉宇狰狞,玉指并拢,呈剑状朝佛子刺去:“秃驴,那便借尔慧眼一用,以观天阙!”
“阿弥陀佛。”
八寒佛侧身闭过,口中念念有词,佛躯倏忽缥缈,若隐若现:“天阙已在眼前,何须再借慧眼,道友且看。”
言罢。
闻见其遥遥一指。
日月蹉跎,天光清明,乾坤颠倒,海枯石烂,另一片一望无际的苍天,惊现世人视野前:一片,只存在佛的…
天!
所有人目瞪口呆。
在那片由八寒佛,创造的天阙里:无数僧尼诵经,三千菩萨低眉,无数金身大佛,端坐金灿莲花,垂目不语。
难以言喻的佛威,席卷寰宇,萦绕在场众人心头。
他们的膝盖,竟不受控制地缓缓弯下,意识渐渐变得空灵且模糊,脑海之中,抛去高深佛法,再难容下一物…
“妖术!”
穆玉衡咬牙切齿,手中长剑“噌噌”吟动。
“阿弥陀佛。”
八寒佛摇头反问:“我佛道之法,一不杀不抢,二不争不斗,何以称妖?倒是阁下,以杀入道,杀生成仁…”
“才是妖人所谓吧?”
“简直…一派胡言!”
穆玉衡勃然大怒。
直接将长剑刺入胸口,祭心头精血而养斩天剑意:此剑之名,就叫斩天,乃一往无前之剑,要么敌死,要么…
我亡!
似预料到此间之恐怖。
八寒佛眼皮狂跳不止,忙全力催动体内佛韵,加速渡化进度,欲赶在穆玉衡剑出鞘前,夺取功德,逃离此地。
“醒来!”
可…
穆玉衡并未给他机会。
只听她碎剑意成音,使得众人神志获得短暂清醒,旋即抓住空隙,碎剑身成意,以意御剑,悍然朝佛相斩落…
这是值得被载入史册的一日。
美人骨如玉,独倚长剑凌千秋,刺破青天锷未残,风雪过千山,霜刃风华现,三尺青锋照胆寒,恍若惊雪绽。
什么苦海,什么佛相,什么佛道千古,在这惊天一剑下,都显得那样渺小、无力,如同巨人面前的尘埃沙砾。
八寒佛甚至连逃遁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剑气势不可挡,向自己袭来:他轻轻闭上双目,坦然赴死…
突然,异变横生!
九天之上。
漫漫时光,怅若停止一般,凝固不动。
有人听到花开之声,在典礼会场上方,佛光弥漫,金光铺天,紧接着,倒映出一道身影:那是一尊玉面白衣。
其足如玉削,不染纤尘,踏无垢圣莲,周身气质,神圣光明,生八面,十六慧眼,掌心托万法,吞吐执乾坤。
她就静静地站在那儿。
却予人以种比世间最高的高山,还要巍峨的错觉:仿佛只消轻抬手,便能撑起苍天,浅跺脚,便能颤动大地…
“小友,过了。”
白衣菩萨朱唇轻启,声音如从四面八方传来,无孔不入:剑气骤消,穆玉衡一口精血喷出,倒退百步,欲坠。
“光明菩萨!”
穆玉衡低喝出声:
“你们佛国行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打了小的来老的,以大欺小,你就不怕留下把柄,遭人诟病么?”
“上乘佛法,清心寡欲,世人眼光,何足挂齿。”
菩萨虚影淡淡讲道:“今日确是我无为寺理亏,但八寒贵为我寺佛子,行走即代表我寺门庭,阁下动不得。”
“将他交给贫道,看在剑祖的面子上,贫尼不与你计较伤他之事,改日定命他备上重礼,亲自登剑阁答谢。”
“一句理亏就完了?”
穆玉衡余光看向台下围观的吃瓜群众,和正在进行全球直播的摄影机,硬着头皮阴沉道:“我若不答应呢?”
光明菩萨喜怒无形,却是玉指轻点,封锁天地,悠悠开口:“菩萨低眉,慈航普渡,金刚怒目,赤地千里。”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穆玉衡握紧袖中玉拳,剑指光明菩萨:“那便战!”
剑阁宗规只有一条:剑阁弟子,一生不弱于人,可以战死,也可以战败,但那身顶天立地的剑势,绝不能丢!
逆劫而生,埋骨无悔,生死全为…剑中仙!
…
“蚍蜉撼树。”
菩萨双手合十,惋惜摇头,八面分别露出不同神色。
准备给穆玉衡一个难忘的教训,好叫她明白,两人间的差距:“也罢,贫道便代你师尊教教你,何为尊老!”
说着。
其眉心处,白莲印记含苞欲放,身后虚空,抽出一株菩提异相,参天而起,其上佛胎道果盛开,春芽连枝绽。
穆玉衡呼吸急促,玉手紧剑,严阵以待:说实话,对上这种层次的巨头,她心里也没底,只能说尽力而为吧。
战斗一触即发。
然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反转再起。
“本座的弟子,你也配教育?”
冥冥虚空中,陡然探出一柄薄如蝉翼的寒剑,轻飘飘地架在菩萨的脖颈上,一道冷若冰霜的声音,随之传来:
“老尼姑,告诉本座,是谁…给你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