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是大人,少喝一点,一点点。”
李翔楠无话可说,和着眼泪喝下一小杯茅台。
“老爷真乖!强强真高兴!”
房间里众人啧啧称赞,压抑多时的气氛为之一扫。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翔楠高兴之余,又觉得不踏实,觉得身体悬在了半控,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将目光转向董晓兰,期待她能再次指点迷津。
董晓兰并不急于开口。她看了一眼李翔楠,又看了看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赵玉凤梁洪喜身上。赵玉凤今天的穿着和往日大不相同。儿子结婚喜宴上,她被孙晓燕逼着穿了生平没有穿过的贵得吓人的新衣服。今天她不用任何人逼迫,穿着也很随意,却很亮丽,很抢眼。她在城市里已经住了五年,算得上城里人了。五年前,她带着苍老,带着土气,带着不自在,带着不知所措来了,长相比城里六七十岁的大妈还要老;五年后,她的年龄不但没见老,反而比那时年轻了十多岁、二十多岁。这几天她心里一直在打鼓,一直在和自己过不去,辗转反侧寝食难安。起先她拒绝和李翔楠相见,尤其拒绝在大庭广众面前、在丈夫儿子儿媳孙女面前和李翔楠相见。后经杨筱雪、邵倩然、孙晓燕竭力劝说,终于软下心肠。杨筱雪告诉她,李翔楠形如槁木心如死灰,有一天没一天地混日子;现在只有他的亲人,只有他十分在意的人,才能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赵玉凤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情出席聚会的。赵玉凤原先还担心梁洪喜想不开,谁知梁洪喜比她还开通,比她还干脆。梁洪喜说,李翔楠是儿子的生父,对儿子虽然没有养育之恩,却有着割不断的血缘联系;看在儿子的份上也要伸伸手,也要把他拉起来。
董晓兰起身,来到默默不语的赵玉凤和笑容可掬的梁洪喜身边,问李翔楠“老同学,你可认识这二位?”
李翔楠再次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他们,实在看不出他们谁是谁。
“我叫梁洪喜,咱们见过面。”梁洪喜沉不住气了,抢先开了口。
“您是梁洪喜?您是梁天宇的父亲?”李翔楠灵光一现,眼前浮现出一幅久违了的山水画。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年儿子打死了人,想出一个李代桃僵的歪主意,虽然他百般不同意这种没有底线的胡来,但一来救子心切,二来架不住妻子方秋燕的哭天嚎地,最后不得不妥协,不得不为儿子妻子漏洞百出的行为擦屁股。他以投资做慈善为名,在县乡领导陪同下,去了梁天宇家,游说梁天宇父母同意孩子去沃尔罗中学读高中。他动了不少心思,侃侃谈吐,循循规劝,将家国情怀和个人前途命运阐述的淋漓尽致。他清楚地记得,当时梁天宇的父亲梁洪喜眼睛里闪着泪光,嗓子打着颤,毫无保留地支持儿子远渡重洋求学。只是梁天宇的母亲不为所动。她反对儿子出国读书,理由也很充分。她说K县和H市有很好的高中,全国更有清华北大等著名的大学,去国外读书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最后还是李英杰赶来,表示愿意去沃尔罗中学读高中,这才扭转了局面。他清楚地记得,梁天宇母亲对儿子的决定很惊讶,眼睛里闪动着迷茫,闪动着失落,闪动着儿子大了不由娘的无奈和困惑。在李翔楠的印象里,梁天宇母亲有些苍老,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老太婆。而眼下坐在梁洪喜身边的女人看上去也就四十多岁,且容貌不俗,举止落落大方,很像个女干部。她是谁?她和梁洪喜是什么关系?和梁天宇又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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