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荆离醒过来时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神清气爽,抻了个大大的懒腰之后依旧瘫在床上。
每次醒来荆离都有点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的断档重读过程,毕竟前世那么多年形成的生活惯性不是嘴里吃的棒棒糖,说丢就丢了。
他出生于一个四线城市开外的农村,父母都是农民,母亲身体不好,父亲老实勤劳,为了改善家庭经济情况,父亲也一直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做着努力。
后来父亲听说运沙赚钱,就和别人合伙买了台拖拉机,去给县里的工地运沙。而父亲在一次超载运沙的途中出了事,被人发现时已经没有气了。
原本拮据的家庭失去了顶梁柱,母亲也在拖着病躯的操劳中没过两年就病逝了,当时的荆离年仅十岁。
他被伯父家接过去抚养,伯父与伯母也是农民,还有一个小他两个月的儿子。
伯父家待他不薄,没少他的吃穿还送他上学,直到他高考失败,然后跟着伯父外出务工,直接去了广城当建筑工人。
大概在三年后,他从伯父一次醉酒后的言语中得知,其实他当年高考并不差,录取通知书其实已经寄到了家里。
伯父在拿到通知书后很是纠结了一番,最后瞒着所有人把录取通知书给藏了起来,然后凑足了钱把他自己的儿子送出去上了大学。
虽然醉酒的伯父说的并不多,但这不妨碍他补足大概的事情经过。
三年的时间并不短,他一直和伯父辗转在各个工地上,吃着工地饭,住着大工棚,穿着破工服,如果说他不怨恨那有点假,原本他也可以在大学里改变人生,而现在只能做一个被人瞧不起的农民工。
他当时很想把伯父叫醒,质问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就算没钱供他上大学,他可以想别的办法,把原本家里的一切东西都卖掉凑学费,到大学再勤工俭学,就算最后无法成行,那也是现实所迫,无法埋怨谁。
可是就因为伯父的隐瞒,他甚至连拼一把的机会都没有,让高中三年的苦读变得毫无意义。
很可悲,又很痛苦。
伯父是个善良的人,他在生活中视他如己出,有他儿子一件新衣服也必然有他一件,如果他和堂弟争吵,大多数时候都是训斥自己的儿子,堂弟常常和他报怨自己不是亲儿子。
他假设伯父当初没有隐瞒,以伯母的性格,必然砸锅卖铁也要送他去上大学,但是当时的条件,就算是砸锅卖铁都很难。
想起十岁那年的无助彷徨,想起伯母慈爱的目光和温暖的怀抱,面对伯父伯母的养育之恩,他真的没办法。
那天之后,他没有丝毫异样的继续工作,两个月后提出了出去闯一闯的意愿,他甚至不提这三年存在伯父那的工资,所料不差的话,这些钱大部分是给堂弟的学费和生活费。
拿着两千块钱,他在广城从服务员做起,慢慢吸收着一切对自己有用的养份。
大学并不是改变人生的唯一出路,他虽然不是天才,但他相信自己有能力改变自己的人生。
只是没想到,当他在那家小设计公司做到设计总监的时候,自己的人生会以这样的方式发生了彻头彻尾的变化。
舒舒服服的冲了个澡,头都没有吹就出门了,这么短的头发,两分钟就自己干了。
在附近的街区逛了一下,算是熟悉一下居住环境,看一下哪有超市,哪有小吃,毕竟他可能要在这一片渡过不短的时间。
一大圈转下来花了近一个小时,丈量了方圆两三公里的范围,顺带钻了几条小巷子。
他方向感还不错,在心里画了张地图,总体来说是满意的,出门十分钟,吃喝玩乐基本能解决。
钻回刚刚走过的一条巷子,这条巷子里有很多小吃店,现在时间快六点了,他从早上回来睡觉,连中午饭都还没吃,还走了这么多路,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走进一家沙锅店,店内不大,分两层,楼下是收银台和厨房,楼上有十台桌子。
说不上生意很好,这个时间点只坐满了大半桌子,只能说还过的去。
他寻了一个双人桌坐下,桌上有菜单,一看就知道是从网上买的A4卡套,然后用157克的铜板纸印好塞进去,一般的小型餐饮店基本都用这种方式做菜单,好处就是便宜易更换。
他以前工作的那家广告公司算是广告和装修一体的,小到台签传单,大到展厅设计和大型会场投标都有涉及,所以他会的东西很挺杂,从专门排画册的ID软件,平面设计中常用的CDR、AI,修图用的PS,绘图CAD,以及三维软件犀牛和渲染软件keyshot等等,他不知道自己这些软件的水平应该算什么等级,但总的来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他也有职业病,和广告有关的东西他自然而然的就会想到相关的东西,就像手里的菜单,他甚至能想像到设计师在设计的全过程,用了什么软件,设计师的设计水平等等。
“要点什么?”
荆离闻声抬头,话还没出口就愣在了那里,眼前的服务生身前围着一条印着店名的红色围裙,扎着一条长长的马尾,包着头巾,露出满月般的额头,樱唇似粉,眉眼如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