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里烟雾缭绕,一个五十岁左右、身材矮小的白衣男厨正上下翻炒着锅里的菜,黄色火苗不时从锅下呼地窜起,然后又凭空消失。男厨在烟雾中努力看了几眼墙上的表,他的面色铁青,嘴里叨叨个不停。
突然,他侧身冲着后门大吼了两句,几秒后,从门口处晃晃悠悠地跑进一个身穿白色厨师服上衣的青年男子,男子手里还拎着一筐没完全剥好的洋葱。
青年男子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留着精干的寸头,发际线稍稍靠后,画出一个清晰的美人尖。两道浓剑眉高高挑起,丹凤眼,单眼皮,眼睛周围有一圈红肿。鼻梁微微有些塌,薄嘴唇,一些青胡茬还留在下巴和脸颊上,左脸颊的下方露出一道狭长的伤疤,右脸颊上贴着一块创可贴,创可贴的中间已经变成了暗褐色,创可贴下方的皮肤上还可以看到殷红的血痂。
他叫靳远,目前在汉诺威大学读计算机系的预科。
老厨低头看了一眼筐里的洋葱,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没等靳远解释,他开始操着靳远听不懂的外语骂靳远,骂着骂着突然手一扬,创可贴被他打飞了出去,靳远的右脸上立刻留下五个清晰的手印。
这一巴掌打得靳远有些懵,他的眼睛开始充血,拳头渐渐攥紧,他盯着老厨的脸,仿佛要生吃了他一样。老厨不屑一顾地瞥了他一眼,手一指门口,用蹩脚的英语说道:“滚出去。”
靳远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层寒霜,他恶狠狠地盯着老厨的眼睛,往地上啐了口痰,转身走向后门。
老厨在他身后冷笑了几声,重新开始翻炒锅里的菜。
临出门前,靳远从旁边的洗碗池里抽出一把三十厘米长的双立人尖刀,藏在怀里,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后厨。
*
看着东欧女,董锵锵皱了皱眉:“你是房东吗?”
东欧女从鼻孔里发出“哼”的一声,一副爱信不信的表情,叼着烟消失在门口。
董锵锵站在屋中,又环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内心百感交集:因为靳远和他在同一个学校的语言班,都在汉诺威上大学,来得又比自己早,所以他委托靳远帮他找房子。靳远的效率很高,很快找到了房子,但来汉诺威上大学的学生很多,狼多肉少,如果想占住房子,得先付四个月的房租,是为“预付款”。董锵锵不太情愿早付钱,靳远倒也没说什么,就在董锵锵来之前一个月,靳远突然说房子马上要被租出去了,这让董锵锵有些措手不及,汉诺威大学的学生宿舍他还没有申请下来,所以无论如何他都需要一个临时住所。思来想去,他最后还是咬了牙付了四个月的房租,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说没收到钱。
他正在努力回忆付款的细节,女人叼着烟从他身后走到他面前,“啪”的一声把一本厚厚的记事夹子扔到了他面前的桌上。
董锵锵看了一眼对方,对方冷笑了一声,朝夹子努了努嘴。
董锵锵将信将疑地翻开夹子,只见里面是各种式样的收据。
他一边翻看,一边问道:“这是?”
东欧女凑到他身边,单手夹烟,在夹子里翻找,不多时抽出一张有些泛黄的纸递给董锵锵。
董锵锵接过收据,借着窗边昏暗的亮光仔细观察,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用德语写着:河马大街54号315#房间。2001年1-4月(冷)房租,共计2000马克。落款是JINYUAN。旁边还有一个手写的德文签名,字迹很潦草,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名字。
“这是?”董锵锵指着德文签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