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九烨摆布结界时,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焦头烂额的他完全没心情探究:为什么此刻的莫高窟会具备诸多特殊性?
云淡风轻如陈旭早就算准:此刻莫高窟之所以可以摆结界,是因为天地迷宫阵的内八卦和外八卦缺口恰好都运转到了它附近!
内八卦与外八卦的缺口一旦重合,天地迷宫阵的出口就会显现。这出口,亦是陈旭在肃州前就开始铺垫的“围师必阙”“上西天”大计的终点。
也就是说,鸣沙山第四战末成吉思汗和轩辕九烨逃出哈拉诺尔湖,慌不择路流窜到莫高窟之际,皆以为回到迷宫的入口、与出口南辕北辙,遂万念俱灰、才大费周章搞出这么大动静——根本是白费力气!毫无必要!
“怎么好像……出来了?可是,这里不是第一战之前的……起点吗?”轩辕九烨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起已经不再在阵法中受困时,如雷轰顶我怎么早点没想到!天道循环,开始的入口正是最后的出口!
早知如此,待在原地不动都好!殚精竭虑打得肝脑涂地,何苦!
陈旭倒是小觑了轩辕九烨的勇气,原计划就没有他的百折不挠摆结界。
陈旭也是高估了轩辕九烨的心态,还以为他能处变不惊直接发现出口。
“可就算轩辕九烨发现到了出口,又怎样?”陈旭精打细算的这个地点,结合时间点更能体现杀伤力——
蒙古军全军覆没、主帅仅以身免的时间点,再回到莫高窟的壁画里遭遇漫天遍地的神佛洗礼……
成吉思汗驻足于一头面孔诡异的九色鹿前,只觉遭其怒目盯视,心虚且乱,既想避让,又欲反抗,渐渐面红耳赤流汗,久之连抬头都有压力。
那壁画阐释了一则因果循环、善恶有报的故事:九色鹿救了个溺水者,被救之人称愿给他为奴,九色鹿拒绝并叮嘱他说,如果将来有人要捕我,你不要说见过我。溺水者信誓旦旦说,若出卖九色鹿则全身溃烂。但当国君悬赏时,溺水者为财所动,向国王汇报了九色鹿的行踪。围捕过程中,九色鹿跳到国王面前,对世人讲述溺水者的背信弃义。国王听后放过九色鹿,溺水者则应了毒誓、遭人唾弃。
九色鹿原是那样的端庄慈悲,何以在你铁木真的眼中面目可憎?难不成你代入更多的是那个溺水者。
倒也不错。譬如兀剌海城之战,你干得出背信弃义。
但你总能给自己找到理由:什么血手屠夫滥杀无辜,难道雏鸟被老鹰吃了,还要抱怨不公妄想去报仇雪恨?这本来就是天道可循的食物链!有本事雏鸟就变老鹰啊,变得没有天敌,如我般肆无忌惮!
你还会在黑水镇燕军司踩在数十万具枯骨之上癫狂地笑睨天下。
而如今,鸣沙山,莫高窟,上无飞鸟,下无走兽,遍望极目,唯以死人枯骨为标识耳,你终于可以体会老鹰被雷电击落的痛苦了吗。
从肃州开始,林阡以数万消耗把五十万蒙古军吃饱喝足;瓜州沙州更加是猫玩老鼠,把西辽西夏和乃蛮储备也吃干抹净。形势由不得他铁木真,早已从踌躇满志到恼羞成怒再到心灰意冷。
从前的成吉思汗连痛苦都是演戏都是反间,而此时,刚硬顽强被林阡一手捻碎!
苦撑着体力,继续到另一幅壁画前,那是九色鹿的转世,释迦摩尼,
释迦牟尼于菩提树下结跏趺坐,深入禅定,即将成道,魔王魔女与魔军气势汹汹前来扰乱佛法。魔女色诱,魔军武战,恶龙蛇毒,花样百出。释迦摩尼却不动如山,由始至终镇定自若。群魔攻之,尽被降服,惊慌失措,跪地求饶……
如果说《九色鹿》画的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那这《降魔变》,俨然就是把刚刚过去的鸣沙山五战整个过程都录制在图!所以他铁木真原是那狰狞丑陋的魔王?如何可以对林阡跪地求饶!
越看越焦,急火攻心眼前一黑,竟吐出一大口血。
无人搀扶,连人都没有!
毒蛇轩辕九烨何在?
狂饮度日,借酒浇困惑。
陈旭确实高估了他的心态。困。不在阵法中受困,却在天地间受困。
心动是肃州,闻知曹王噩耗后,与故友对峙亦伤魂。
心乱是瓜州,发现蒙古军和哪个政权都一样,为了内斗而不顾外战。
心死是沙州,大汗故意向他隐瞒戾气的存在,争如大汗故意把林陌瞒骗到几乎入魔……
“陈军师,想教铁木真和轩辕九烨,双双哀莫大于心死么?那么萧若水、屈出律之类,究竟是有何执念,必会出现在莫高窟的笼中?”宋恒不解追问。
“屈出律要杀铁木真,而萧若水……”陈旭摇扇一顿,与此同时,莫高窟的古刹里发生如下种种……
成吉思汗好不容易才恢复些意识,屈出律便出现在他的榻旁:“铁木真,亡国的滋味好受吗?”
“我只道西辽人老实,肯为我冒死争先。原是乃蛮人别有用心,呵呵。”成吉思汗看清楚屈出律腰间象征着身份的令牌,在他眼前亮来晃去刺眼之至。
“是了,为了救你、辱你,王子教乃蛮武士们练了相当久的通天汲灵术。”屈出律的跟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