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幸好赵括体格健壮,不至于挨上几拳几脚就行动受限。他顶着一副淤肿的脸,走在满是花灯、恍若白日的街道上。假装看着顶上的斑斓灯火,实际上一直注意着旁边与自己相隔不到半臂的阿鹃。时而不住斜睨着瞟一眼,发现对方一直侧仰着头,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后,迅速恢复到那个佯看花灯的姿态。
“怎么可以让她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赵括心里说道。同时记起着不少自己第一次被他人围殴,只是这一次的感觉是最特别的,因为有身旁女子的存在,使他觉得自己的所为不是徒劳。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三人终于看到石家商会的牌匾。白凤一路上若有所思,全然不绝已经到达商会,竟差些迷失在灯海里。直至赵括过来唤他才幡然醒悟,自嘲地笑着,随着前头的二人回到慕容嫣她们那处。
在房内踌躇了整夜的慕容嫣,终于盼见了阿鹃归来。只是阿鹃身边一脸伤痕的赵括,貌似更惹人注意。五人在商会内的凉亭齐聚,亭子位于宅邸群的中部,该是为了让过往商人旅客得以更好地交流清谈所建设。如同石府内的观景一般,商会里各种风水植林随处可见,几株竹子栽在亭子边上,与亭前燃着微光的纸灯笼,以及空中之明月,相得益彰。构成了一处适合谈天说地,辨古通今的好地方。
匆忙赶来的两位女子,先后向赵括询问他脸上之事。后者摆出一副无谓之态,回道:“我没什么!倒是白兄,看上去忧愁更甚于我。”
“哼!还逞强呐?”阿鹃在一旁和道,然后用手指猛戳了对方脸上的“肉丸子”,弄得赵括连连叫苦。
慕容嫣看着忧心忡忡的白凤,关怀道:“凤哥哥,有查出什么结果吗?”
“虽说得来的信息不多,但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赵兄,明天我们去寻聂兄一趟,探查一番荀夫人的来历吧?”
赵括斩钉截铁道:“当然!一个看上去如此优雅、高贵的女子,竟会在深夜独身一人进出那种地方,其中必有古怪!”
“荀夫人,她去什么地方啦?”赵小妹一脸茫然地问道。
“就是去了寻香阁!”阿鹃似是回想起方才被猥亵之事,一脸怨愤地说:“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我这辈子都不会去了!”
小妹问道:“那,到底是怎样的地方呢?”
“哎呀!那里的女子衣裳布料少得很,还喜同男人搂搂抱抱,身上的脂粉气味重得让人透不来气!”阿鹃先是唠家常般叽叽喳喳地描述着,随后凑到慕容嫣身边,缓缓说道:“我还看见白公子跟几个女子亲密无间,好像……”话到中间忽然被制止,赵括将阿鹃拉回自己身边,无奈地笑对慕容嫣。
慕容嫣微微颔首,不敢相信地问道:“凤哥哥,阿鹃姑娘所言,是真的吗?”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像是易碎的琉璃,让人不敢轻易伤害。
“白少侠,你怎么能这样!”小妹在旁怒和道。
“我……”白凤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好说道:“阿鹃姑娘所见,确是属实。但事情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
赵括举手同意道:“我可以作证,白兄绝没有做任何亏心之事!”
顷刻后,慕容嫣表示天色已晚,要去休息。小妹便挽着她的手走回房间,离开凉亭之前,还不忘留一个白眼予亭中扶额无语的布衣少年。赵括也随阿鹃疗伤去了,这夜总算是安稳度过。
次日,白凤、赵括二人应约到石府中拜访聂云,从而得知荀夫人之身世。那是一年前的春酒宴会上,年愈半百的石宏图作为主人,邀请了百余人参加。其中包括受过他恩惠的官员、商人、平民百姓。而荀夫人,则是其中一位官员的千金。原本该官员就想让自己女儿嫁给石宏图,以感谢其仗义相助。但因为二人年岁差别过大,被石宏图惋拒。然而就在他们俩第一次见面之际,一切都改变了。那一日,也是石宏图的“怪病”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发作之日。
至于缘由,大概就是石宏图日理万机,导致身体过度劳累,样貌比起同年岁的村夫更是异常衰老;加上早年丧妻,之后也没有再娶,对发妻的日夜思念。大夫所言,谓之“劳累过度,抑郁成疾”。聂云推测,这应该同石宏图的发妻有关。因为石宏图发病时,嘴中必定会念叨着“雪儿”这个名字,而这正是他的发妻之名。荀夫人想必是样貌与石大当家的发妻十分相似,并且她的名字里也有个“雪”字——荀喻雪。是以成为了发病的契机,为之后的事埋下了祸根。
“据聂兄所言,这荀夫人深夜出现在“寻香”,真是耐人寻味。”白凤说道。
赵括举杯饮茶,看着挂在聂云房内写着“上善若水”的字画,说道:“请恕在下冒犯,高官士族之女,被迫嫁予一个害了疯病的老头,这让谁都不会坦然接受啊……”
“唉,义父怕是不会让荀夫人离开自己,这多年来的思念,现在都凝聚到她的身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