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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他乡当头月

吃过晚饭,已然让酒劲拿捏有些上脸的薄近侯便又缠着夜三更快快教他那三板斧。这也不难理解,从未接触过这一门道的薄近侯肯定新鲜感极强,谁打小没个仗剑任侠的江湖梦?

从小也只是从说书先生武侠画本中听到看到过那些个飞檐走壁善马熟人的厉害角色,也曾想着能有一天像那些大侠一样身负披风刀剑天涯快意恩仇,眼下这愿望终究是近了,薄近侯又怎能按捺住这急躁心情。

夜三更这个自小习武也见惯了江湖里那些名噪各地的高手,又怎能体会得到薄近侯这种急切心思?本盘算由着“一日之计在于晨”的老话让薄近侯明天一早起来借着晨露朝气再练不迟,可终究拗不过薄近侯死缠烂打似的央求,只得擎灯去了院子。

院里不比屋内有火炉取暖,顿觉凉风嗖嗖,这时节里天仍旧冷的人不愿出来。即便是从小就受过各种锻炼打熬受过各种药草浸泡的夜三更对这寒冷天气也就是气走经脉多几个周天便能抵御的事,潜意识里也不喜欢在这种天气里出来遭这罪。

不免看看旁边只是穿着一件单衣的薄近侯,夜三更撇了撇嘴。

月光沉沉,倒也明亮,夜三更抄着手看薄近侯兴高采烈的取了竖在门口的宣花巨斧,一脸傻笑的站到自己跟前。

“托斧横于胸前。”

说完这话,夜三更转身又向屋里走屋,这点冷虽是受得了,可有着火炉的屋里总要比这冷风阵阵的屋外更合适。

“然后呢?”薄近侯仍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照着夜三更说的话横斧胸前。

“两腿开立,略宽于肩。双膝要弯,股地并行。脚尖朝前,含胸拔背。”

“这是拒马步。”按着夜三更那二十四字口诀摆出姿势,薄近侯肯定道。

已然走到门口正准备进门的夜三更没想到薄近侯还知道这姿势名称,回神道:“对,先扎马步。”

薄近侯一脸不屑。

夜三更好笑,“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练功不练腰,终究艺不高。别小看这扎马,从古至今就是要学打先扎马的道理。马步扎好了,下盘才稳固,对敌时才不会轻易被打倒。要不然莫说这三板斧,就是再高深的功夫下盘不稳也只是花拳绣腿徒有其表,像是你,碰到个力气比你大的三两下还不就败下阵来。”

薄近侯毕竟不懂得内里门道,只得硬着头皮举着百斤巨斧扎着马步,夜三更闲极无聊,想起前几日使过后便觉生疏的七星连环步,便于院中草草画了个北斗宫格,气运足下,按照那运行规律移形换位的闪转腾挪。

约摸一炷香的光景,感觉身上有些燥热,夜三更停了脚步,扭头看时,就见薄近侯一副虚弱的模样,显然是早就不再规范的蹲马动作眼下更是摇摇晃晃,即便这样仍然坚持托举着那百斤大斧,歇也未歇,让夜三更不免刮目。

虽说只是一炷香的功夫,可也不能小看这短短的时间,对这种初学者来说恰恰是最大的不利,操之过急只会劳损筋骨。再加上这天气冷风袭袭,湿气保不齐就侵入内里,万一进了这一直紧绷的经络肌理,别说练武,怕是提桶水都不可能。

夜三更当下探手摘下那柄百斤巨斧扔到一边,薄近侯还以为自己练的不好惹了夜三更气恼,忍着胳膊腿脚的酸痛就要解释,就见夜三更回手按住薄近侯手掌,四手十指穿插,一个回旋接着借力一推,“咳嘭”一声清脆。还不待薄近侯回神,夜三更又是一记轻轻回拽,双手一松拇指顺着薄近侯虎口想上连按合谷、列缺两穴,脚下亦是连点薄近侯两腿足三里及委中两处穴位。尔后又是一个欺身,右肩靠进薄近侯怀中空门就势一顶,手下也是迅捷翻花连拍中极、关元、石门、气海、神阙五处大穴,最后一记略微使力再加上肩靠之力使得薄近侯身子腾空后掠,夜三更左手里先进后退顺着薄近侯臂膊一个来回复又抓住他手腕以四两拨千斤之力一扯,薄近侯登时站直了身子立在原地。

说来迟实则极快,夜三更这一套连拍带打的动作下来薄近侯还云里雾里的没有回神。直到夜三更后退两步拉开两人之间距离薄近侯方才反应过来,顿觉浑身神清气爽,周身三万六千毛孔无一不畅快,五脏六腑里无一不伏贴,刚刚酸痛的感觉也消失不见。蓦地想起以前听过那些说书老头讲的情节,薄近侯面带喜色道:“你是不是打通了我的任督二脉?”

夜三更哑然。

这连入门都还未入门,莫说集气运气的心法更是不知晓,怎得还打开了任督二脉?任督二脉这么容易就融会贯通岂不天下人人都是高手。

“你刚刚扎马有些过激,累了就该歇歇再去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不懂吗?刚才只是给你活络了一下经脉,省的明天四体发酸下床都难。”

未听到自己心中想要的回答薄近侯难免有些失落,悻悻然的耷拉着脸似是霜打的茄子一般。

夜三更观面知心,怎会不明白他心里所想,不免好笑,自己小时候不也是像他这般幼稚的想着打坐一宿第二天便能像那些传说中的高手一样飞花摘叶即可伤人。

“行了,这功夫再怎么好学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学会的,急于求成反而会伤了自己。先去休息,明天我就教你三板斧。”

薄近侯紧接面露喜色,答应一声走了。

夜三更回屋,屋里姐姐虚抱着暖炉,肯定也听到了院里发生的事,道:“就不怕刚才吓到了他明天不过来了?”

夜三更撇嘴,“莫要小看他,这一天接触下来,我看这小子倒是有个犟脾气。”“你才多大的人哦,怎么还称呼人家做小子。装老成,不知羞。”姐姐打趣夜三更道。薄近侯的性子倒真对自己弟弟的脾气,姐姐一向看人很准,虽是看不见他人样貌,可通过平时说话也能推断出他人性子脾气,要不然姐姐怎么会从小便被人夸奖是七窍玲珑心。

“当年家里那老头子不也是这般狠心让我如此锻体?”夜三更感同身受的又说道。

姐姐却不再开言,若有所思。

“马上就要开春了,想好再去哪了没?”一盘花生米都能单独拿来做下酒肴的弟弟忽然换了个话题。

不知又想起什么的姐姐却是叹了口气,身子一斜也不嫌脏的枕在土墙上,“三年了,从西域到辽东,又一直南下到了这江南,你把当年走过的地方都带我走了个遍,你说再去哪里?南疆?琉球?或是昆仑往西高僧遍地的我神州之脊吐蕃卫藏?”

姐姐问的话夜三更却未做回答,毕竟是一个娘的孩子,姐弟两人也是心有灵犀,姐姐叹气夜三更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想家了?”夜三更沉吟问道。

“嗯。”姐姐无神双眼似是看向窗外,有月光透着支开一条小缝用来透气的窗户撒进屋里,只是这他乡的当头月,姐姐瞧不见。“当年怕不是太白居士在这情况下说的那句流传百世的话哦。”也感觉出弟弟落寞情绪,姐姐玩笑着补了一句。

夜三更也不知这话再如何接下去,就又抿了口酒,也学着姐姐样子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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