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袍老道叫来门外弟子,领韩顶天两口子去往住处。赤袍老道也跟在夫妻两人后面,缀着风韵妇人左后不过半臂距离,潘氏偷眼瞧瞧前面龙行虎步已走出门去的韩顶天,也是稍微缓了脚步,与赤袍老道不合礼数的并排而行。
赤袍老道开口轻声道:“莫要担心有鱼,我自有安排。”
风韵妇人一改刚刚在韩顶天面前的维诺之相,满是威胁意味的压低声音道:“有鱼若是受了委屈,你也别想好过。”
赤袍老道不再多言,紧走了几步。这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扭动腰肢也快走几步跟上,抬手捏了老道腰际一下,用细微不可闻的声音道:“师父有时间可要去找我好好说说。”如此年龄摆出那娇滴滴的模样倒真是别具风情,说完又加快脚步跟上了韩顶天。
赤袍老道顺手摸了一把妇人腰下浑圆,看着那具女人一辈子里就这个年龄段才最有韵味的身体,赤袍老道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笑意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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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赤袍老道背负双手,由天柱金顶缓步下山。山阶俱是人工穿凿,颇为陡峭,赤袍老道一步两阶也是如履平地般稳当轻松,若是仔细看看便能发现其脚掌与地面竟也留有指宽缝隙。
回心庵,赤袍老道停了脚步就这么抬头看着,约摸得看了有十息的功夫方才收回视线拐弯上了那处建着圆顶茅庵的石台。
茅庵里走出个白发白须白眉的兰衣老道。
单凭这服饰颜色也能看出地位相对于赤袍老道要矮上一分的兰衣老道在规矩繁复的武当却并未行礼,只是走到近旁淡淡的说了两个字,“来了。”
赤袍老道鼻子里“嗯”了一声,转身与其并排站在一块,顺着兰衣老道视线望着山脚下那个数年前疯了三回的道人于天柱峰顶只手搬下的巨石,这可是武当除了那座牌坊以外迎客的物件。
就凭上面三疯道人掌刀刻下的“来者静心”四个铁钩银划也足以让世人对武当生一丝敬畏之心。
“初二,鲲鹏那小子飞鸽来书说在历下见到了个人,拿捏不准其身份,我就让九天和九清去了一趟。”赤袍老道终是先打破沉默开口说道。
兰衣老道鼻子里“嗯”了一声,停顿一下,方才开口,“前几日我见九天两口子下山,还以为是去京城。”
似是习惯这兰衣老道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的说话方式,赤袍老道仍旧看着渐渐隐于黑暗的山下,道:“你猜是谁?”
兰衣老道这次却是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就算不说话赤袍老道也会把事情跟他讲清楚。
“夜三更。”赤袍老道说出这名字时,把视线移到了兰衣老道脸上,他想在这即将看不清对方的黑夜来临之前,能从兰衣老道脸上看出些反应。
兰衣老道古井不波。
“我以为你会吃惊。”赤袍老道收回视线,转而又看向山下,“至少也要有些反应。”
“一心静,你要何反应?”兰衣老道终是扭头看向这个武当山里分量最重的人。
赤袍老道笑,尔后两人遂又陷入沉寂。
似是这么一来赤袍老道也无话可说,两人就这么站了有半盏茶的光景,赤袍老道转身下了石台,往山上走。
走没几步,刚才明显有话未说的赤袍老道终是憋不住,停了脚步未转身也未回头,道:“百年前师祖羽化留下谶语,前些年三封师祖又爻来那么一卦,你都可还记得?”
兰衣老道依旧“嗯”。
等来等去没有等到下文的赤袍老道侧头瞧了一眼,叹了口气,“难不成就真有这一条路可走?就想不到个折中的法子?四十多年前那人都拿我武当没法子,总不能在他孙子辈就让你我办这种窝囊事吧。”
兰衣老道抿抿嘴,长叹一声,“命数啊。”
赤袍老道苦笑,摇头,“敢不敢争一争?”
兰衣老道明显一愣,眼中神色颇有深意的瞧向对方,“大道无为,顺其自然。”
赤袍老道呵呵一笑,内里滋味却是让人参不透。
直到日头全都隐去,衬的远处山头都如赤袍老道那身道袍颜色,兰衣老道方才转身,缓步走向茅庵。
“夜覆武当么?”
兰衣老道自言自语,留下赤袍老道瞧着那块“来者静心的石碑,出神。
黑夜如同折子戏落幕时的那块皂骊布,转瞬便吞噬了整座太和大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