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越发潮湿，如此天气甫一入夜更显清冷，让人浑身不舒服，春虫萌动，入耳不止水流水滴，略有聒噪。</P>
深入名如其形的大坑之中，如井底之蛙，抬头便是巴掌大的天，下来之前刚刚戌初，入春时节天色刚暗，坑底便如同子夜最黑的时候，伸手不见五指，即便是火把明亮，也不过是身前不到一步的光。</P>
夜三更走得慢，后面两人也不快，看着崖壁上一排又一排星星灯火闪烁，好似不远，只是脚下道路难行，七拐八绕，也颇费时间。</P>
白无常姜姝问道：“消息如何灵通？他能知道找到丁带狗？”</P>
“差不多。”</P>
夜三更回答的郑重其事，“他叫肖灵通，你说他消息灵通不灵通？”</P>
走在最后的黑无常姜怀恩对于把自己大环刀弄丢的夜三更一直没有好脸色，闻言便是嗤笑出声，“你爹夜鸿图，也没做出什么鸿途大业。”</P>
夜三更揶揄道：“做没做出来什么大业我这当儿子的不好评说，反正黑舅打不过我爹。”</P>
“你…”</P>
姜怀恩语塞，虽说这话很伤人，但事实如此。</P>
二十多年前，这个王朝唯一异姓王的独子独身去往蜀中殓刀坟求亲，更是凭一己之力仅用三个月光景便破了殓刀坟的刀阵，成功让以强者为尊的殓刀坟破了先例开了先河，没有入赘反而迎娶走了门中那个当年初入江湖便艳压群芳的女人。</P>
当年还并不是无常的姜怀恩可是清楚记得，那一日里那个醉醺醺的男人以怕是自己这辈子都炼不到强悍体魄，硬抗门中大长老全力一刀。</P>
殓刀坟至今何止千年历史，便有了第一把也是唯一一把断刀。</P>
姜姝开口，“你俩是来打嘴仗的还是来找刀的？”</P>
夜三更闭嘴不言，姜怀恩又是一声冷哼。</P>
盘算着应该还有段距离，姜姝问道：“肖灵通是什么人？”</P>
“肖灵通。”</P>
夜三更重复一遍这个好似很是随便的名字，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的轻嗤，“是个认得所有人的人。”</P>
夜三更听说过很多怪事，也见识过不少奇人，像是自家大姐，仅是吃斋念佛不见修行，便是佛家弟子梦寐以求的大圆满；或是凤凰城主亓莫言，当年极其高调的做出过一人同时对弈十人的壮举；或是自己那个排行老三却该是称呼二姐的夜遐迩，过目不忘一目十行的本事令人望尘莫及；或是六七年前见过一位猛人，一己之力便扛起芳林门那所数百斤乌木顶门柱，舞的虎虎生风。</P>
只是对于这个名字随便到好似随心所欲的肖灵通，夜三更仍是佩服的很。</P>
因为他同样的过目不忘。</P>
不是夜遐迩那般熟读诗书的博闻强识，而是对这辈子所见的人所经历的事，但凡是从他眼前过上一遍，他总能在第一时间准确无误地说出某时某刻某地发生的某事。</P>
即便过去恁久，也能做到分毫不差。</P>
匪夷所思到让认识他的人叹为观止。</P>
夜三更自然与肖灵通谈不上认识，最开始只是有所耳闻，也是在当年听宋梨提起过这个有如此通天本事的奇人。</P>
五六年前与马前卒查办混进京城的古格王朝谍子，就是由宋梨介绍，跟这个肖灵通打过交道，此人的确是厉害得很，根据一张官府画师由线人处提供的线索画出的模糊侧面像，记起与这个一面之缘的谍子之间交集。</P>
所以来北市漫无目的的找丁甙，不如先找肖灵通更为稳妥。</P>
简短截说的介绍一下这个肖灵通，夜三更道：“找到他就算是十拿九稳了。”</P>
白无常姜姝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其他，这一路上夜三更的表现就像是游山玩水一般，想到什么便说些什么，本意找那个即便如他们殓刀坟少问江湖事也听闻过的盗墓赶尸人丁甙，下了恶人坑却又说要找个什么认识所有人的肖灵通，不问便什么都不告知自己的夜三更好似是在隐瞒着什么。</P>
慢慢接近，所谓的恶人坑近在眼前，远看模糊的木板房，近看破烂不堪，也就只能做遮风挡雨，若是雨势大些，怕是也会冲毁掉。</P>
有些闲汉或是老翁老妪或成群或独坐，全是一身不比叫花子好到哪里去的破衣烂衫，一个个瘦骨嶙峋皮包骨，半死不活，盯着这群闯入此地的外人。</P>
作为进入北市的唯一正规入口，这群恶人坑的原住民自然对外人见怪不怪，只是一个个眼神好像择食的怪兽，虎视眈眈，教人很不舒服。</P>
夜三更好像是在躲避什么，只顾低头前行，脚步加快，仅是几步便与姜姝拉开距离。</P>
因得视线清晰而再度将兜帽下压的白无常急步跟上，“走这么快作甚。”</P>
自然也是因得一些往事不便在此过多逗留的夜三更尴尬，道：“因为一些事，这里有些人不太欢迎我。”</P>
再度惹得姜怀恩冷哼道：“肯定又是你小子惹了不该惹的人。”</P>
夜三更扭头也是无奈，“黑舅，你别因为一点小事事就总这么记恨我，我以前跟着我娘回门里，你们不都挺喜欢我的，夸我聪明懂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