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府途中,北桃面色犹豫地向凤灵王问道:“殿下,苏王殿下久居天道山,如今才下扬州便这般了如指掌,您不觉得有些过分了吗?”
高莹宸唇角略弯,问道:“你可听说过苏地鬓影使?”
“奴婢不曾……”
高莹宸语态平静道:“那是由添锦的母亲、当今大夏的舞阳长公主在十二年前一手建立的苏地谍报机构。鬓影使散布天下,冠绝一众,想必添锦已经在亲政后,全盘接手掌控鬓影使了。”
北桃诧异地问:“那扬州岂不是也暗藏了鬓影使的人了?”
高莹宸冷笑道:“你太小看鬓影使,也太低估本王的姑姑舞阳长公主了。姑姑她执政强势,鬓影使起初就是为皇爷爷搜集情报的,别说扬州,高祖皇爷爷还在世的时候,姑姑就将鬓影使散布在大夏王朝全境了。”
北桃暗暗问道:“殿下,是否要奴婢将暗藏扬州的铲除?”
高莹宸拂袖上马,摇头叹息:“鬓影使皆为女谍,主官是苏王府四大侯中最为神秘的凤翔侯,现在连她都不知道是谁,细枝末节就更难查了。再者,外人看来添锦永远是一副风流、傲慢、奢靡的模样,可本王知道,他本身性情却是寒芒色正,为了避免本王生疑,他几乎明示扬州的鬓影使都有谁了。”
北桃惊觉道:“难道是广陵楼的花魁姐妹!春秋和冬夏?”
高莹宸不置可否,淡然一笑。
北桃细细思考道:“古书里说胸怀大志者喜欢豢养美眷、日日婢女环抱都是装的……苏王殿下也是如此吗?假装包下花魁,实则……”
高莹宸眸眼不悦,愤愤驳斥:“不,你错了,苏启霄是真喜欢豢养美眷!”
北桃:“……”
沉定片刻,高莹宸呼出口气,握着马缰的手扯了一下,原本归府心切的她此刻只想走得慢些。
高莹宸回忆过往点滴,柔肠百转,继续说:“我想啊,添锦对我扬州不会有兴趣的。他和淳风很像,他们志都不在这方寸之地,兴许在大夏,兴许在与武殷、北晋相争的天下。添锦初下天道山,就算鬓影使在扬州这事本王如鲠在喉,也要先搁置下来,别妨碍他想做的事。”
北桃点点头,“喏”了一声。
凤灵王跃马之上,回眸凝望,风姿如牡丹华贵出尘。
这位大夏唯一的皇女含笑道:“添锦此前说本王气量不至于这么小,可本王只对他不这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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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莹宸和北桃回扬州之际,另一边,苏王邀请沈家长女为自己领路,前往踏云道顶峰。
苏启霄与沈长乐一同沿清澈溪水行山路,幽草身影冷艳绝俗,与前来的血战侯暮凌护卫在后。
前往踏云道山顶路上,峰峦叠嶂隐于云海。
苏启霄眺望从踏云道山峰自上流下的溪水,朝沈长乐问道:“对了,在你眼里,为你取杏酒姬之名的那位老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长乐笑意柔和:“他老人家呀,神秘又古怪,自从给踏云道取名之后,本以‘踏云渔老’自称,可渔老喜欢钓鱼又钓不着,为了买酒便和路人们赌棋为生,久而久之反倒成了现在的棋老。棋老呢,下棋时两件物品从不离身,一手的青釉酒壶看着价值连城,另一手的荷叶雨伞又已破败不堪,他和我说啊,这两件皆是他最珍视之物。”
苏启霄眼神繁复,他真没想到这老头辞官后居然过得如此奔放,会以钓鱼、赌棋为生了……
苏王决定告诉她棋老深藏的真实身份,无奈笑道:“他哪里是什么渔老亦或棋老?他是天下四大谋士之一,曾率军覆灭西蜀门户镇鼎城的大夏王朝严国公——严长临。”
沈长乐听闻神情震惊,如遭雷击,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天没说出话。
苏启霄猜想到了她的反应,娓娓道来:“本王祖父与他是莫逆故交,本王从小就认识严国公。他啊,嗜酒如命又锐意纵横,单说你给他灌满杏花醉的那只青釉酒壶,全称叫大夏严国公樽,是当年高祖皇帝亲自选用黛青石取色打造出的物华天宝,世间仅有这一件。”
沈长乐张大的嘴巴就没闭上过,诧异道:“啊……想不到和善可亲的棋老竟是这等人物吗……”
苏启霄眨了眨眼,同样楞了一瞬,腹诽道:“这八朝并立年间令‘万人陈尸百城平’的老头,什么时候变得和善可亲了?”
沈长乐再度行礼,恳请道:“严国公能为小女取杏酒姬之名以及写下《杏花醉》,小女感激不尽。殿下若是见到严国公,请再帮小女谢过。”
<bK/> 苏启霄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本王要见他?”
沈长乐垂眸道:“小女不敢揣摩殿下心思,只是见殿下与棋老如此相识,想必都来了踏云道,不会不见。”
“真是心思聪颖,沈家有你,你父亲在天之灵也能安息。”
“谢殿下吉言。”
“应该是本王多谢你此次相助才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苏启霄说道。
沈长乐眉目忧伤,心知自己地位与苏王殿下相去甚远,其余事不敢再劳烦殿下,只是缓缓摇头答:“小女感激殿下好意,只是除了外婆和喜儿,这世间已无长乐想去追寻的人了。”
“你不必过于自责,你的挚友并非因你而死。”苏启霄意有所指道,“更何况,他们或许没死。”
沈长乐瞪大眼睛望着苏王殿下,难以置信。
苏启霄负手望着山外青山,回首唇角浅翘:“若是本王说,你那两位青梅竹马的书生和酒小二,本王兴许能找到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