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从未想过要做出和他一样的成绩,我只是想试着走走他的路。而且,”莫惟明从口袋中摸索起来,取出那张软趴趴的纸,“我已经知道,他在这条路上走了很远。”
这却触怒了凉月君。
砰地一下,莫惟明手中的纸骤然烧起。他因惊吓而松手,不等它落地,碧绿色的火焰顷刻间将其蚕食殆尽。惊魂未定的莫惟明后退了两步,坐在轮椅上的凉月君则缓缓迫近——即便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哪儿来的……谁给你的?那个人?这混帐,他竟然敢……他到底在想什么?那个疯子一天都没有放弃过这个念头。我就知道,狗娘养的……”
即便如此,莫惟明还是握紧了拳,鼓起勇气说:
“我知道您参与了这个项目,我看到,有过乐理方面的记录报告。请您务必——”
凉月君突然发难。他再一扬手,一团幽暗的光砸到莫惟明的身上。不等他反应过来,他整个身子都被这强烈的冲击力推到了墙上。先是一股暗绿的光环迎向他的胸腔;接着光环掠过周身,扩散时的力量像要将他的皮肤都剥离下来;最后,他的后背狠狠砸在墙上,整个人顺着墙滑落下来。剧痛令他无比清醒,却难以动弹。
更重要的是,从与那力量接触的一瞬间,他的耳边就炸开一道刺耳的杂音。像是将琴弦绷断的瞬间延长,夹杂了各式各样的、违和的乐声。甚至有近似指甲刮过黑板的摩擦声。
“怎么了?!”
梧惠紧张地冲进来,一眼就看到莫惟明坐在墙边,半晌动不了,眼镜也落到一边。她连忙过去将他手臂搭到肩上,努力将他撑起。莫惟明勉强配合着起身,另一手却捂着一侧耳朵。
“嗯?还能站起来?”凉月君抬起眼,“有点东西。”
“你有病吧!你这人怎么回事?动不动就打人!”
莫惟明稍微缓过劲来。他放下捂着耳朵的手,从口袋中慢慢掏出一件东西。
是水滴型的紫水晶……它上面出现了非常细小的裂纹。但若不仔细看,是看不出的。
“又是那个女人。”凉月君眯起眼,“你竟然有那个东西。先是砗磲,再是琉璃……”
梧惠对莫惟明说:“算了,我们回去吧。他不肯帮忙,就不要再纠缠了。”
“好。既然您实在不愿意,便算了。但是,如果可以,请回答我最后的问题……”
莫惟明从地上捡起眼镜。眼镜裂出了密密麻麻的纹路,让两个镜片都趋于白色。刚拿起来,它们便突然化作粉末,散了一地。莫惟明忽然一阵后怕:如果它在刚才那力量的作用下直接炸开,现在的自己恐怕已经成瞎子了。
“你还是没弄清你自己的立场。”凉月君微微叹息。
“我知道你不想说,但我以后不会再来。请告诉我,父亲死的那天——研究所出了什么事故?还有我的弟弟。我知道他们死在同一天……你认识他吗?莫恩。他到底……”
窗外落入的天光下,有那么一刻,梧惠注意到凉月君的神情有一丝动摇。她想起来,凉月君是很年轻的,成为六道无常没有太久。说不定,仍有着胜于其他无常的对家人的眷恋。
梧惠忙说:“他很在意他的弟弟。您也有家人,一定知道这种感受。您的弟弟也一定是您重要的人,所以,拜托您,请帮帮他……”
凉月君的眼神重新锐利起来。
“你怎么知道?”
梧惠意识到,自己可能不该说这个。她将求助的眼神投向莫惟明,莫惟明却微微点头。
真的要说吗……?
梧惠咽了口唾沫,试着说了下去。
“我、我做了一个梦,在昏迷的时候。其他六道无常告诉我,这个梦,可能是您生前的事。您的家业是定制乐器……一开始,过得很拮据。但您的父亲另寻他法,将生意包装了一下,专接洋人的订单,日子便好起来。您对这个工作很有天赋,您的弟弟也是。你们……”
说到这儿,门突然“啪”地一声关上了。这噪声打断了梧惠的讲述。
凉月君将双手静置于腿上,漠然地说:
“我看,你们还是死在这儿吧。”
再也不要相信莫惟明了。梧惠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