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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冰蓝城。
狭小的办公室里黑漆漆的,只有红木桌上的台灯开着,灯光被调到最暗,只能勉强看得清人影的轮廓。
陈兴已经在这里困坐了二十多个小时,双眼布满血丝,咖啡一杯接一杯。尽管脑袋已经麻木,却不得不继续思考。
放在他面前的,似乎是一道无解的难题。进一步,就要面对全世界的压力,退一步,就要面对愤怒的民众。此刻的他就像被卡在管道中间,不上不下,进退不得。他现在很困,感觉身体有些轻飘飘的。这是睡眠严重不足的标志。虽然他知道,只要移步到旁边的寝宫,就能享受到世间最宠溺的照顾,躺在全世界最安全的温
柔乡里美美地睡上一觉。
但他不敢啊,生怕一旦睡过头,醒来世界就变天了。
在想到解决方案之前,他绝对不能休息。
眼前的灯光逐渐分离、扩散,愈发地模糊起来。
“咚咚咚。”
恍惚间,外面传来轻巧的敲门声。
陈兴瞳孔微微一缩,抬起头,沉声问道:“谁?”
他脸色冷峻,似乎深夜遭打扰,有些不快,但那边很快就回答了,“是护国新军的最高统帅,白不白将军。”
陈兴眉头一挑,面露惊喜,“快,让他进来!”
白不白是红土大陆四大军事天才之一,以奇谋妙计闻名于世,拥有神鬼莫测之术,号称“诡术师”。
以对方为人处世的风格,此时深夜造访,必定有良策在腹,否则不会轻易打扰。
随后门开了,一道消瘦的身影走了进来,朝起身的陈兴抱拳行礼。
“深夜惊扰丞相休息,属下深感惶恐。”
“哎呀,白将军不要客气。”陈兴上前扶起对方的手,“现在这个局势啊,我头痛,根本睡不着。”说着,他拿起桌上的酒,给白不白倒了一杯。
白不白恭敬地接过酒杯,小抿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再次行礼,“丞相大人忧国忧民,思虑至深夜未眠,实乃龙河万民之幸。”
“属下未能与丞相大人分忧,万感愧疚。”
陈兴叹了口气,自嘲道,“说什么忧国忧民,不过是能力不足罢了。”
“大人言重了。”白不白连忙劝慰道。
“唉,我都快愁死了。”
两人的对话看似毫无营养,却是上下级之间互相试探的必要流程。
若是上级已经想好方略,作为下属,就要非常谨慎地提意见,但如果上级明确表示“正愁着呢”,就在暗示下属赶紧出主意。
由于情况紧急,双方都没有磨蹭,三言两句间就把事情说透了。
得到明确指示,白不白再次行礼,说道,“属下有一策,可解丞相烦忧。”
陈兴眼睛一亮,有些迫不及待,“快说!”
“此策乃万全之策,既可杀敌安民,又可全身而退。”“噢?”陈兴有些不相信,“两全其美,感觉很难吧?”这几天,他想过了无数种可能性,却没有一种是能兼顾各方的。他虽然没有受过系统的军事教育,但在第一
世的时候,没少看三国演义和孙子兵法,否则他也不可能在丞相的位置上坐稳。
任何奇谋诡计,都要建立在对等的军事力量上。现在是以一国之力对抗全世界,除了撤退背锅,他实在想不出什么方法来了。
但看到对方眼神坚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丞相大人,眼下之局,确实困顿,犹如铁锁蛟龙,笼囚猛虎。”
“如此生死之间,唯有大智大勇,死中求生,火中取栗,方能破局。”
“属下以为,蛟龙不与群蛇斗,猛虎不与群狼搏,即便胜出,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果。”
“所以我们必须撤军。”
“但这只是表面上的……”
“大部队撤离的同时,留下一支精锐之师,化整为零地潜入大方州。”
“龙涎河的勇士,将穿越死亡沙漠,对巴姆城发动奇袭。”
说到这里,白不白细小的眼珠里绽放光芒,音量不自觉地拔高,“将复仇的匕首,狠狠地扎进敌人的心脏!”
听到这个策略,陈兴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示敌以弱,暗藏锋芒。避开冲突中心,直达使命。
对世界,不曾屈服,对人民,不曾忘却,这确实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但这样一来……
陈兴很快又陷入了沉默。但凡有军事常识的人,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其中的深意。
桌上的台灯愈发地昏暗,仿佛黑暗笼罩了一切,意识止不住地往下沉。
许久过后,艰难地抬起头,看着眼前消瘦的男人,声音有些沙哑,“补给怎么办?”
“以战养战!”白不白掷地有声,信心满满。
“谁去?”陈兴又问道。
“我去。”回答的人声音平静,感觉不到丝毫的波澜。
“怎么回来?”
白不白笑了,消瘦的脸上满是阳光。
“值得吗?”陈兴眼眶微红,忍不住问道。
白不白将手按在胸上,缓缓说道,“此残身,已在白虎城陷落的那天,随大公而去了……”
陈兴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一股巨大的耻辱感涌上心头。他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为了一点儿虚无缥缈的名声,就让最忠诚、最勇敢的下属去送死,这还是人吗?
这是畜生啊!
或许是情绪激动,又或许是手上力过猛,陈兴的身体微微颤抖。
大概是看出了丞相大人内心的挣扎,白不白开口道,“大人不必自责。”
“此战,为的不是丞相个人,而是国民之脊梁,龙河之骄傲,避无可避。”
“恳请丞相大人,同意属下的方案。”
话音落地,白不白躬身九十度,长鞠不起。
沉静之中,心绪逐渐平复,理智终于战胜了情感。而恢复过来的陈兴,很快又想到了新的问题。
“光是你和你的护国新军,应该没有能力攻下巴姆城吧?”
白不白抬起头,郑重地说道:“大人洞若观火,明察秋毫,仅凭护国新军,确实无力完成任务。”
“因此……”
“我们还有一些志愿者……”
说到这里,白不白有些语焉不详,似乎有些心虚。
陈兴瞳孔微微一缩,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问道:“都是哪些人?”
白不白低着头,回答道,“他们都来了,就在外面。”
“让他们进来吧。”
“咔嚓。”
随着一声轻响,门开了,一个中年军官走了进来。
来人身形干练,面容刚毅,穿着黑红色撕掉肩章的军服。无官无职,却气场十足,目光如炬,英气勃发,刀削斧刻般的线条尽显铁血军人的本色。
“是你?”陈兴眼睛微眯,审视着对方。
中年军官立正行礼,朗声道:“前皇城禁卫军军团长,现北方联盟第一冲锋旅军士,罪犯加菲尔德·维克托,请求参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