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内喧嚣尽去,落针可闻。
不仅宇文家的子弟一脸懵然、不知如何是好,其余各家的子弟也一脸呆滞,不知发生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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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宇文节脚步不停,已然走出门口,宇文家子弟方才如梦初醒,赶紧冲着长孙无忌施礼,而后齐齐追着宇文节而去。
长孙家的家将走到长孙无忌身边,低声询问:“家主,是否……”
长孙无忌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眼皮子不断抽搐跳动,心中怒火几乎喷薄而出,不过到底压制下去,缓缓道:“随他去吧,不必理会。”
纵然此刻心中恨不能将宇文节千刀万剐,却也知道一旦如此做了,势必使得本就千疮百孔的关陇联盟离心离德,眼下乃是要紧时刻,断不能出现这等自乱阵脚之事。
待到此次兵谏之后,有得是法子拾掇这个狂妄小辈……
他环顾堂内,见到诸人尽皆一声不吭、一动不动,便沉声道:“诸位勿要受到干扰,继续竭尽全力,此战不容有失!”
“喏!”
诸人躬身应允,这才转身继续手中的事宜,只是难免心中惴惴,不知宇文家何以忽然退出。更担忧随着宇文家的退出,本就不如以往紧密的关陇联盟,会否愈发松散,各怀心机……
长孙无忌回到椅子上坐好,目光阴沉的盯着墙壁上的舆图,心中怒火升腾,几欲发狂。
自他当年追随李二陛下,后成为关陇领袖支持李二陛下全力争夺皇位开始,二十余年威望卓著、地位显赫,从来都是关陇第一人,即便是当年的宇文士及、令狐德棻、独孤览等人在自己面前亦是恭恭敬敬、言听计从。然而如今,却连宇文节这等小辈都敢在他面前极力反驳,半点颜面都不留。
恼怒过后,却也难免有几分英雄迟暮之落寞,世易时移,瞧瞧马周、房俊、刘仁轨、薛仁贵等人都已经渐渐占据朝堂高位,手掌文武权力,一个个雄姿英发、光芒万丈,而长孙家却还是要依靠他来苦苦支撑。
后继无人,实在是天底下最大之悲凉,哪怕是创下无双之功勋,缔造山岳一般的基业,然则却无人能够继承并发扬,这一辈子走到头的时候,回首前尘,一切又所为何来?
想想自己一手创下的丰功伟业,再想想家中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长孙无忌胸腹之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便是浓浓的失落。
纵然眼下之兵谏能够取得最终成功,废黜太子扶立齐王,关陇门阀重新占据朝堂主导又能如何?
怕是在自己死后,长孙家“关陇领袖”的地位便不复存在,长孙家的子嗣们则要仰人鼻息……
这等消极的念头刚在心中升起,长孙无忌便悚然而惊,赶紧将其死死压下,深吸口气振奋精神。
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除去排除万难勇往直前之外,哪里还有第二条路好走?若是此番不能废黜东宫,那么关陇门阀就将要面对东宫狂风暴雨一般的报复,而长孙家更会首当其冲。
无论为了关陇,还是为了长孙家,此次兵谏都只能胜、不能败!
纵然自己后继无人,可只要今日这份矿石功勋落实,那么长孙家的子嗣后裔将因此大受裨益、福泽数代。甚至于若是反过来想一想,自己之后长孙家再无出类拔萃之子弟,逐渐丢掉主导关陇之地位,进而与皇权的摩擦也将越来越小,不至于被当作皇权复苏的绊脚石、拦路虎,可以优哉游哉的富贵荣华,倒也未尝不是好事……
恰在此时,两个青年大步走入堂内,一个满身甲胄、身材魁梧,皮肤倒是如女子一般洁白,另一个修长英挺、眉目俊朗。
两人来到长孙无忌面前单膝跪地,那肤白魁梧者恭声道:“启禀赵国公,方才有细作来报,言及荆王殿下派人去往玄武门外左屯卫军营,与谯国公密谋一番之后离去。”
长孙无忌看看眼前的青年,英气勃勃魁梧健硕的模样,甚有几分英武之气,只是这皮肤白得很,自然是认识的,神武郡公府窦家的子弟,窦德威。而另一个相貌俊美的青年,乃是洛阳贺若家的子弟,前隋宋国公、上柱国贺若弼之嫡孙贺若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