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执行地面作战任务的第5集团军派出了专门的清理部队排除隐患。在兼顾空战和陆战效果的载具中,甲胄骑士机甲和武装直升机得以胜出。航空部队的轰炸和定点打击结束后,将由甲胄骑士机甲部队和武装直升机部队前去清理仍有敌人生命体征信号存在的据点。要在不把地下设施全部破坏殆尽(这也很难做到)的前提下尽快将残存的目标消灭,保证在首次大规模打击结束时夺取足够多的安全地带。
奉命执行这种任务的,多半都是经验丰富的战士。在前线的甲胄骑士机甲部队中,一支有着白色涂装的部队格外引人注目。驾驶员之间的配合堪称天衣无缝,他们控制着这些人形机甲紧随前方空军部队前进,每到一处据点上空,由领头的两架KG-7甲胄骑士机甲快速将轰炸造成的缺口精确地扩大,再由后方的友军向其中发射燃燒彈。大部分火星军士兵和仆从军士兵几乎没来得及做出任何有效反抗就已经人间蒸发,余下的也只能躲在地下设施最深处惶惶不可终日,直到后续前来控制这些设施的地球联合军步兵把他们击毙或俘虏为止。
“他们……果然改变了许多。”用燃燒彈清理地下设施是麦克尼尔想出来的主意,他想要尽可能地保存这些由俄国人、由全世界的地球联合军将士们秘密修建的建筑群,以便将其用于未来的防御性战争。阻碍火星军士兵们进入这些设施的,或许不是他们自己的求生意志,而是火星贵族们迂腐又不合时宜的命令。“有许多背叛了全人类的叛徒给他们送上了不错的主意呢,罗根。”
“我能感受到你的愤怒,迈克。”罗根的语气没有波澜起伏,他已经为队伍规划了一条最高效的前进路线,剩下的事情只要交给麦克尼尔和其他地球联合军战士们即可。值得他拼上自己的一切,尤其是重新点燃某种尚不明确的理想,去迎战的敌人,暂时还没有出现。“你认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令这片土地蒙尘……让勇士的故乡成为了懦夫和投机者的乐土。”
“普莱斯将军会投靠火星人也就罢了,他毕竟是个英国人、做梦都想着当个贵族,哪怕只是终身的。”麦克尼尔像控制自己的躯体那样灵活地操控着甲胄骑士机甲,他甚至不再等待自己的战友,只是干脆利落地用几发炮弹把缺口破坏得足够燃燒彈进入并造成足够大的杀伤,而后立即马不停蹄地和罗根奔赴下一个目标附近,把面面相觑又累得气喘吁吁的战友们远远地甩在了后面。“但是……我不能容忍合众国的儿女叛逃到火星人那边。”
“不要忘记,有成千上万人在第三次世界大战期间为了保命而投靠了俄国佬。”罗根举起右手擦拭着头盔面罩,他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马克·谢菲尔德所讲述的那些并不光彩的故事。战争结束后的官方和非官方清算持续了多年,全面赦免普通人的罪行则是多年后的事了,在那之前合众国一度被EU称为路灯柱绞刑艺术之都。“没有必要苛责那些尚未加害同胞的人们……”
“也许。正因为如此,我们必须阻止他们有机会这么做。”
追随麦克尼尔的甲胄骑士机甲驾驶员们对自己的长官到了战场上就突然变了个人感到非常疑惑。他们在加入麦克尼尔麾下之前已经听说过此人的战绩,更是从曾经和麦克尼尔并肩作战过的地球联合军官兵们口中了解到麦克尼尔是一个对敌人无比残忍但对战友相当亲切的可靠军官——这样的印象在行动开始后被彻底刷新了。起初麦克尼尔还能够照顾他们的行动,等到第一轮的大规模轰炸结束、第5集团军准备空降部队时,麦克尼尔和罗根发疯了一般地向前推进,没人说得清这种变化是什么引发的。
和潇洒的空军相比,【真正的地面部队】身上的负担更重一些。获悉阿拉斯加地区部分地球联合军地下设施(无论完工或未能完工)被火星军占据的第5集团军指挥部要求确保已控制地区的安全、绝对不能让哪怕一个火星人有机会进入深层地下设施。虽然甲胄骑士机甲部队的打击凶猛又及时,还是有一些火星军逃过一劫,而地球联合军自然不会忽视这些漏网之鱼。
这也是弗兰克·丹尼尔斯一行人第一次踏上【祖国】的领土。像他一样的黑人士兵,在参战的地球联合军之中并不算异类:俄国的非洲盟友也经常把军官和士兵派往俄国接受更专业的训练。不过,那些黑人士兵对于眼前的这片土地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美利坚合众国】只是一个在15年前就名存实亡的国度的代号而已。
其实,弗兰克·丹尼尔斯对合众国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他确实会说英语,但非洲许多国家的黑人士兵们也会说英语;他也许有着和合众国某个州、某个地区的人们相同的饮食爱好,然而这也并非是仅仅属于那一地区的专利。几乎找不到什么更强烈的要素去把自己和那片土地联系起来的丹尼尔斯更多地出于身边人们的假设和议论而对这片土地产生了好奇心:倘若15年前在天灾中几乎被彻底毁灭的不是合众国而是当时世上的另一个超级大国,现在的世界又该是什么样的呢?
“老大不是说了要带我们去最前线拿战功吗?”马里奥·曼巴喋喋不休的抱怨吵得他头疼,“结果就把我们甩在这种地方……”
“他为了不让俄国人来指挥我们,已经尽全力了。”其余士兵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而且,就算拿了战功,也不见得能得到表彰……反而很可能因此被调动到最危险的地方。”
传感器显示仍然有一部分残存的火星军躲在这处地下设施底部。这些火星军士兵不见得能够威胁到地球联合军进攻部队,也不太有可能威胁到深层地下设施(进入深层地下设施的程序是完全不知情的普通人根本不可能误打误撞地完成的),清理残兵败将这种效率不高也不划算的决定更像是出于地球联合军高级将领们对火星军滥杀无辜的报复。
几个月前的黑人青少年儿童兵们还不懂什么叫做战争。战争,在他们看来无非就是举起步枪把前面的敌人射杀而已,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要怎样节省体力、避免受伤,又要怎样在自身已经无望脱险的情况下做出正确的决定,这些每一个真正走上战场的士兵都必须面对的考验,有一半是麦克尼尔言传身教地提醒过他们的,另一半则是地球联合军的教官们为他们补充上的。哪怕头脑中思考得最多的事是下一次怎么从麦克尼尔手中骗来更多的罐头,一刻不停地前进的士兵们举手投足间的姿态已经有了七分正规军士兵的样子。他们仍然未能明确地理解分组前进并互相掩护的意义或是更灵活的使用方法,记住做法比理解更容易一些。
众人跨过一具又一具已经无法被辨认出来的尸体,来到有可能藏匿敌军士兵的房间前方,做好了突袭准备。弗兰克·丹尼尔斯上前安装炸弹,炸开了大门,后方的战友们迅速向房间内投掷了手榴弹和煙霧彈。屋子内的人估计看不清外面的状况,随即胡乱向外射击,混战中地球联合军一方有两名士兵中弹、受了轻伤。枪声停止后,丹尼尔斯率先进入屋子内,和战友们一同打扫战场。他在房间内发现了几名伤势较为轻微的敌人和几具快要变成尸体的半死人,所有的敌人都穿着撕掉了标志后缝上不伦不类的沃斯帝国国徽的地球联合军制服。
“清理完毕,上尉。”丹尼尔斯告诉自己的上级,此处地下设施内最后一股还在活动的敌军已经被歼灭,“接下来我们需要——”
他的视线被角落里的另外几具尸体吸引了。那些尸体先前没能引起注意,主要是因为它们并不穿着【叛徒】的军服。看到这些穿着破衣烂衫的尸体,马里奥·曼巴一眼就猜出他们可能是被仆从军士兵们绑架的人质,于是冷笑着上前重重地踢了一名放下武器的仆从军士兵一脚,把那人的牙齿踢掉了两颗。
“蠢得要命,以为绑架人质有用?告诉你们,即便被你们抓在这里的是我们的亲人,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开枪的。”失去了全部亲人的马里奥·曼巴说着,又给了那敌军士兵一拳,“……丹尼尔斯,把他们押走吧,这里没什么了。”
忽然间,被马里奥·曼巴痛打的敌军士兵嚎叫着跳了起来,不顾一切地疯狂扑向背对着他、一脸茫然的黑人少年。后方的弗兰克·丹尼尔斯眼疾手快地开火,两发子弹把敌人的脑子搅了个粉碎。
“下一个是谁?”歪着嘴的丹尼尔斯对幸存者们下了最后通牒,“动作利索些,别麻烦我们。”
其余黑人士兵们将这些幸存的俘虏带走了,只有丹尼尔斯一个人还留在这里。他在敌军士兵的尸体上搜索了一阵,找到了几张记录身份信息的卡片。接着,他又来到那些平民的尸体旁,从上面找到了同样的卡片。
这时,他注意到了些许的异样。倒在角落里的一男一女两个儿童,和刚才被他击毙的那名敌军士兵有着相同的姓氏。也许这只是巧合。
“战斗,然后胜利或去死,其实是最简单的事。”还不到20岁的黑人士兵想起了麦克尼尔在训练之余所说的那些话,“作为比你们更有经验的军人,我建议你们在战争期间选择性地封闭你们的……人性,只对必要的人开放就可以了。战争结束之后,我们有的是时间去反思或后悔,但不是现在。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发表各种感言,哪怕是否定自己的。”
于是,他把撕碎的身份卡丢在角落里,大步走开了。外面还有更激烈的战斗等待着他,要想追上麦克尼尔的脚步,决不能有片刻的止步不前。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