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有士兵进入村庄盘查,过来喝住他们时,古雁很是紧张,既怕陈清溪将她交出去,又怕口音暴露自己的身份,随时准备暴起伤人而逃。
陈清溪却轻轻握住古雁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兵士盘问时,陈清溪就说他是从东都而来,到太白山采药的大夫,而古雁则是他一直以来的哑巴婢女。
这年头大夫还是很受尊敬的,兼之有村人的作证,兵士们倒也并没有为难陈清溪二人。
兵士们走后,古雁惊疑地问陈清溪为何要撒谎。
陈清溪平静地说:“从看到你的服装开始,我就知道你是凉国人。凉国军队多年犯我昊国,生灵涂炭。若你是成年男子,我也就不救了。虽说医者父母心,我没法杀人,但我也不能救凉国男子。你不同,女子和稚子何辜,要承受男子造的杀业。”
“如今凉国已灭,多少平民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其苦也与这里这些遭受战火的百姓相同。对凉国上下赶尽杀绝,连老人妇孺都不放过,实在是有干天和。所以,我还是救了你。救人救到底,不能救了你,又让你被抓了去。”
陈清溪感慨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打来打去,最终苦的都是百姓。不管是哪国,百姓何辜。满足的,都是当权者的私欲罢了。”
古雁感动又担心地说:“窝藏凉国人,被发现了,那是要同罪论处的!你不怕么?你可以不用管我,自己走,就不会被我拖累了。”
陈清溪凝视着古雁如水波一样的眼睛,温柔地说:“你一个弱质女子,又是被通缉之人,若是无人保护,怎么在这险恶的世间活下去。我们都是孤儿,同病相怜。救下你,便是有缘。”
陈清溪有些羞涩紧张地说:“不知为何,我不想你遇到危险,也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我怕死,可我更不希望你出事!”
陈清溪定定神,看着古雁坚定地说:“我父母早亡,孤身一人,不怕拖累他人。若你信我,无论如何,我定会护你一世周全!”
古雁瞬间泪目。亡国之人,身如浮萍,孤身一人流落世间,从高高在上不知人间疾苦的公主沦落到不知能活多久的逃亡者,其中的酸楚无人能道。如今这个救了自己,看过自己身子,却又对自己百般照顾,如今更是不惜冒生命危险保护自己的男人,就像溺水人的一根浮木,成了古雁心中唯一的依靠,让她感觉到久违的温暖。
“为什么你从来不问我的身份?”古雁哽咽着问。
陈清溪柔声说:“凉国已灭,你原来是什么身份已经不再重要。我只知道,你是位女子,一位失去了家人、需要呵护的可怜女子。你想说,能说,自然会跟我说。你不想说,我又何苦为难你。”
陈清溪恳切地说:“如今你既然到了昊国,就是昊国人。先时凉国侵我,蹂躏我百姓,如今我国灭凉,屠凉百姓,皆是因果循环。若执着仇恨报复,恶业永远无法消除,徒让生者痛苦,无法解脱。我希望你能放下仇恨,忘记从前,重新开始。”
古雁咬牙不语,陈清溪也并不勉强。
此后,古雁继续随着陈清溪四处行医,有人的时候古雁并不多说话,但是暗暗把东昊的口音都记下来,也跟着陈清溪学些草药知识。她天资聪颖,一个月后口音便已经如同昊国人一样,渐渐也没那么担心东昊的盘查了。
有时候路过一些稍微开阔点的草地时,古雁也会停下脚步,怀念自己的家乡,怀念自己的亲人。
每当古雁摸着胸口那个重要的东西,会勾起灭国之恨。如今凉国人已被大肆清缴过,能存活下来的人必定不多,想要复国难比登天!自己保存着这个东西,其实已没什么实际意义,但这却是她与故国、与那些美好的旧时光之间唯一的联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