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池慕酒的性子,别以为“天亡我也”他就认了输。
无助和恐惧从脚底蔓延上来,病毒一样将他四肢百骸的力气抽走,逼出一身细细密密的冷汗。即便这样,也拦不住他训练有素的手起刀落,两三下就断斩了丧尸手。
砰!池慕酒手枪里最后一枚火球,分毫不差地瞄准丧尸夹在门缝里的断肢过去,“呼啦”一声将它烧成烧烤。
被池慕酒抵在门外的古井丸青植再没理智,也晓得引火烧身的麻烦,他自断小臂凹成一“三足兽”,以极其怪异的行动迅速钻进挂箱。不消多时,那棺材瓢子就从挂箱里翻出来一柄机器人用的巨型錾子和铁制狼锤,趴车顶上手脚并用,想撬开顶棚。
砰!砰!重锤落下的力道,震得车厢铁皮发颤。
池慕酒火烧丧尸断臂,在烤肉焦糊成灰烬的那一刻,终于关上了车门。他肩头抵上门板,还没得及抽身,又被震得浑身酸麻。因为全身重力都压在门板上,索性连脑子都震懵了,忘记了这是古井丸青植的地盘儿,找个机器人用的錾子、狼锤啥的谈何容易,倒是他这客场作战的没点儿自知之明。
生死关头,哪管得了那么多?池慕酒手枪别回腰间,背后冲锋枪取下来,“砰”一枚火球点燃地板上的丧尸断壁,捡起脚边的乌金手环,匆匆走进驾驶室。
点火。
嘟……噗……能源见底,列车动了一下,停了,没能启动。
池慕酒:“……”
他一张俊脸生生哽成僵尸模样,简直可以跟车顶上的古井丸青植媲美。
玄武能源耗尽之前,没机会跟他汇报列车情况,结网烧一兜甲虫生物,彻底没了电。单刀赴会的英雄,硬把自己搞成了瓮中捉鳖的“鳖”……
死不足惜,就是可能会死得有点难堪,不晓得有何面目去九泉之下见上野先生。兰黛子就不说了……他这辈子是死活没脸见的。
姓池的小少爷,在上野家没少闯祸。因为掏鸟窝掏走诺瓦一级野生保护禽类啥的,被上野先生罚禁闭两周不让出门,每天只有两片黑面包和一壶凉水充饥,几万字的检讨一个错别字不准有。兰黛子每天换花样煲汤,出门的时候悄悄绕道去他禁闭室,给他捎带一盅。
两周出来,除了漂亮的检讨,什么都没改变,只是诺瓦遭殃的珍稀禽类变了品种。
罚关禁闭那段时间,深深刻印在记忆里的,唯有兰黛子每天给他捎带的美食,尤其是排骨莲子羹的味道,稍稍勾起一丝记忆,馋虫它就在味蕾上徘徊——排骨天生的嚼劲在羹汤里得到完美保留,鲜香的肉汤与软糯的莲子一齐入口,轻轻一嘬就能化在舌尖上,仿佛全身骨头都跟它一样,软糯得快要化了。
要晓得,兰黛子这样出生在当代高知家庭的姑娘,几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作为上野家的大小姐,等她体验的家政机器人,排队绕诺瓦星赤道一周不足为奇,哪用得着亲自手动煲汤?不过,她捎带给池慕酒的羹汤,都是亲手煲的。
兰黛子就煲汤这一项技能堪称贤惠,其余心思都花在煮咖啡和做研究这两件事上。
有些话,在池慕酒心里几十年成迷。他从来不敢问兰黛子,煲汤的贤惠哪里学来的,每每见她在厨房倒腾的时候都沉浸其中,又不忍打扰。
古井丸青植说,他们在寺庙里住过几年,日子过得清苦。那种日子,有可能一碗羹汤,就是好几口人一天的美味菜肴。
是那些年住在寺庙里,跟母亲纯子学会煲汤的吗?
焚烧丧尸手臂的幽绿火焰逐渐黯淡成灰烬,又是车厢里黢黑的一片,兰黛子的身影却在眼前挥之不去。池慕酒眼底一阵火辣,滚烫水珠冒出来,荡漾起她的一颦一笑,旧人旧事与他似乎只隔一寸光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