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的小姑娘疼得睁不开眼睛,她蜷缩着身体,哭喊着:“我再也不贪吃了,我再也不贪吃了。阿娘,阿娘,不要打我,疼!疼!”
她又听阿爹说:“滚,我不再是我的女儿,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伏玉衡只是哭,她小小的脑袋里想不出自己除了贪吃,还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阿爹不要她,阿娘要打她,连阿姐都不理她。如果没有阿爹、阿娘、阿姐,没有了家,那活着还有什么好?活着只剩疼了,钻心钻肺的疼,不如死掉好了,不如死掉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伏玉衡慢慢恢复了意识,能听见地牢里的人说话,能感觉到飞廉怀中的温度,能听到飞廉的心跳声,可她不能动,不能说话,连睁开眼睛也不行。
她听见有几个人走来,那脚步声厚重,像是大人,他们打开了栅栏的锁:“起来!都起来!”
哦,原来已经早上了吗。
然后是屠元军的嗤笑声:“呵,没想到你这小子道会怜香惜玉。”
飞廉没说话。那屠元军又道:“今早轻功比试,怎么,抱着她去比?”
“别以为你他妈能耐大,双拳难敌四手,输了一样得死。”屠元军威胁道。
飞廉话不多:“救她。”
屠元军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说什么?”
飞廉重复:“救她”
屠元军道:“她现在半边身体都踩进鬼门关了,你能救她一次,能救她第二次?第三次?”
飞廉在这日子最长,也了解屠元军:“一个条件。”
屠元军说话的声音极大:“大家快看看,咱们飞廉大爷多威风仗义。你们这些个小崽子多学着点儿。”又蹲在飞廉面前,对他说:“你能护着她多久,明年你就满15了,还留在这就是死路一条。”
飞廉依旧坚持:“刀。”
屠元军点点头,站起:“好吧,你跟我走。”
飞廉抱起伏玉衡,跟在屠元军身后出了地牢。
伏玉衡感觉自己被飞廉抱在怀中行走,走了很长时间,才停下。
接着又是屠元君的声音:“你的刀在那。”
随后伏玉衡被放在了一张铺有软被的床上。
又听飞廉道:“杀谁?”
屠元军道:“灭门。”
飞廉冷笑:“是否太看得起我?”
屠元军道:“别怕,只不过是两百多人而已,离得远了些,早去早回吧。”
飞廉拿起刀:“我回来时,她要活着。”
屠元军:“保证没问题。不过记住,灭门的意思是,一个活口都不留。”
之后,伏玉衡听见了离去的脚步声。
她想要阻止飞廉,可她口不能言,身不可动。她想告诉飞廉,莫要为她杀人,她伏玉衡命贱如草,死了也无牵挂,只要他能记得自己便好。
伏玉衡一心求死,却强行被扔进了蛊室接受治疗。她被安置在石床上,能感觉到万千细虫从她身上爬过,她肋骨尽断,心肺受损严重,与之对应的就是比断骨更残酷、更痛苦的快速修补。
爬在她身上的虫子越来越多,逐渐整个室内铺满了各式毒虫,慢慢形成虫海将她淹没,随即伏玉衡感到每一只虫子都在啃噬她的骨肉,每被吃掉一寸,身上骨肉就重生一寸,一消一长,钻心刺骨。
伏玉衡回想这段日子的事,她觉得当伏玉衡太难了,太痛了,以为被母亲打骂是痛,没想到被家人抛弃更痛;以为长途跋涉是痛,没想到遭人唾弃更痛;以为被踩断肋骨是痛,却没想到如今更被万虫噬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万念俱灰时,她脑中忽又响起飞廉的声音。
“救她。”
“我回来时,她要活着。”
活着,这世上还有人要她活。甚至不惜为了让她活着而去杀人,那她还有何颜面寻死?
从今起她不要当伏玉衡,她要当丹煦,因为飞廉记住了自己叫丹煦,所以她就是丹煦。
她要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比伏玉鸾强,爹娘为了她而抛弃自己是错的!
她要活给槐筠看,自己不会那么轻易死掉!
她要活给老天爷看,上天不仁,她也要人定胜天!
她开始试着睁开眼睛,试着挣扎。
而此时,槐筠正在蛊室外,静静看着。
槐筠见丹煦奋起挣扎时,脸上出现了少有的笑意,随后又见小童周身燃起烈火,将爬满她全身的蛊虫焚烧殆尽。
他心中大喜:“伏潋溟真是生了个宝贝。”
不过半个时辰,蛊室中的蛊虫被烧了个精光,一堆灰烬上,站着一个瘦弱的女童,她目光如炬,抬头直视居高临下的槐筠。
这个蛊室状如深坑,只有上方一个出口,槐筠用轻功从上跳下,落地轻盈,走到丹煦身边,将外套披在她身上:“你的能力很强,但你不会控制,你看你的衣服。”
丹煦此时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被烧的破破烂烂。
槐筠对她笑了笑,她跟着槐筠一个月,槐筠说的话也不超过十句,从未笑过,此时笑起来倒像个人畜无害的书生:“我可以教你如何控制,但是现在你必须回到地牢,只有你通过地牢中的考验,过关后,才有资格再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