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衍之听完了也不评价,只问:“这么说,今日之事只是意外,只是那个宫人疏忽职守?”
马公公心中一凛,看来陛下对这个结果不大满意。
他立马将止薇和淑妃的那段过往捅了出来:“那宫人虽口口声声说自己并无怨怼之意,但据她的同伴华英所说,有一次见到她对着一树梅花自言自语,还提到了淑妃娘娘的字眼,神情很是古怪……”
马公公犹豫了下,见霍衍之没什么反应,才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似乎有诅咒淑妃娘娘的意思……”
这句话就没能说完,霍衍之手边的茶盏就落了地。
“什么?她好大的狗胆!居然敢诅咒宫妃?”
赵久福原本就觉得止薇有点面熟,此刻,他终于记起自己是在何处见过这位止薇姑娘了。
回忆起当时上阳宫里的血腥一幕,他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这个止薇也是命不好,上回被搅和到淑妃小产的事里,侥幸留了条命,这回又碰上这样的倒霉事。
淑妃进宫两年有余,向来得陛下宠爱,初初进宫就封了四品美人。上一回有喜,陛下就给她升到了婕妤。而后小产,陛下怜惜非常,又趁着年节大封的机会提到了九嫔中的昭容。上个月再度传出喜讯,陛下就大笔一挥,下了圣旨封其为一品淑妃。
虽然陛下没直接封其为贵妃,按名次来论,淑妃还要排在贤妃后面,但宫里众人都知道,如今二品之上的妃嫔多是陛下看在她们娘家父兄面上封的,唯有这淑妃娘娘是实打实的恩宠,不同于旁人。
陛下登基三年,育有皇嗣的就只有贤妃、李婕妤,两人生的都是公主,陛下虽然年轻,但也盼着早日有自己的亲儿子,故而,他对淑妃这一胎的看重可想而知。
若淑妃这次真能诞下皇长子,保不准还有迁封贵妃、甚至皇贵妃的机会!
被陛下放在心尖尖上的淑妃娘娘,对上御苑里的一个微小宫人,即便后者略有姿色,结果也是不言而喻的。
你瞧,马功明随便一句话,都惹得陛下大发雷霆。看来,这个止薇肯定是没活路了。
马公公见状,连忙打蛇随棍上,开始请示:“陛下,这个宫人居心叵测,谋害陛下,又诅咒宫妃,实在是罪该万死!陛下看,是凌迟呢,还是杖毙好呢?”
不料下一秒,霍衍之突然快速扭头往旁边看了一眼,耳朵还动了动,面上有些疑惑。
赵久福比他更疑惑,那个方向上只有一盆万年青,陛下到底在看什么?
霍衍之看着他狐疑的眼神,只能勉强端着不露馅。
方才,万年青竟嗷了一声,骂他是“草菅人命的狗皇帝”!
霍衍之脸有点黑,瞪了万年青一眼,方才那一股暴起的怒气也压下去不少。
仔细一想,他今天去那亭子闲逛全然是心血来潮,那宫人如果真能神机妙算到这地步,还做什么洒扫粗活,直接算准了他每天的活动轨迹去“偶遇”算了,安全系数不是更高?
再思及晕倒前听到的两簇紫藤说的话,话中的薇薇似乎就是那个叫止薇的宫人,言语间似乎十分亲热。
他忍不住出了会神,能博得那些“妖怪”的好感,估计不会是个心机太重的坏女人吧?
霍衍之没吱声,马功明也不敢说话,只老老实实垂头等决断。
不知怎的,赵久福忽然心中一动,竟大着胆子将那段旧事中马功明没提及的细节说了出来。
霍衍之终于记起,前年淑妃小产时,似乎真有个倒霉宫女差点被他一脚踢过去的花盆砸没了命,脸上便有些讪讪。
“原来是她,朕还以为……”
赵久福连忙给他脸上贴金:“陛下许是忘了,当时查清了事情真相,知道跟那小宫人无关,陛下慈悲为怀、心存体恤,还叫奴婢关照慎刑司不要下手太重呢。”
霍衍之想了想,没想起来这茬,却也沉稳地点点头应下了,只当自己是个体恤下人的好皇帝,真吩咐过这么一句……
“咳,把人带过来,朕亲自审问几句。”
马公公去领人时,赵久福悄悄擦了把汗。
还没等霍衍之新换上的这盏茶吃完,马公公就把人带来了。
止薇额头上的伤还没来得及处理,就被押去了慎刑司,此时自然是顶着个红彤彤的额头来面圣。
视线模糊的霍衍之只瞟了她一眼,也觉得有些辣眼睛,便板着脸问:“听说,你对淑妃心怀怨怼,似乎有行诅咒之举?”
止薇大吃一惊,先是看了眼马公公,连忙跪得更低了些。
“回陛下,绝无此事!淑妃娘娘是高高在上的仙子,奴婢不过是地上的微末尘埃,如何敢做此大逆不道之想?奴婢以自己和家人的性命起誓,奴婢从未做过有害淑妃娘娘之事,更无害人之心。还请陛下明鉴!”
霍衍之脸色阴晴不定:“哦?那正月里你对着梅花念叨淑妃,又作何解释?你一个小小宫婢,在无人之处提及淑妃,难不成你这么好心,竟在祈求上天保佑淑妃和皇嗣不成?”
止薇浑身一僵,她想好的借口居然被陛下先一步说了出来!
这样的话,她是万万不能再用这样的说辞的。虽然她确实没有怨恨、诅咒淑妃,可她当时的举止也是万万不能为外人道的。
该扯个什么大旗蒙混过去好呢?
止薇想了想,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启禀陛下,因正月里传出淑妃娘娘的喜讯,宫里人都喜气洋洋的。奴婢,奴婢做了这些年的粗重活计,那几日手脚还生了冻疮,一时心绪浮动……便对娘娘心生艳羡,在无人处自言自语了几句,感怀身世而已。奴婢绝无怨怼之心……”
艳羡之心?感怀身世?
霍衍之看她的眼神变得复杂了起来。
莫非,这宫女是在明明白白地暗示她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