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他们二人谁的乌鸦嘴起了作用,这一整天,偏偏就真的再没有任何的生意。因而,一直到晚收摊的时候,冯镗的脸色看起来都极差。
冉清流跟在他身后归家,一路上二人沉默不语。
回到住处,冯镗便往正屋房檐下的逍遥椅上一躺,闭目养神。
冉清流凑上前,在他身旁蹲下来,“小师叔,咱们晚上吃些什么?”
“你还想着吃饭呐?”冯镗瞥他一眼,哼了一声道:“没生意还吃什么饭?一文钱收不回来还吃饭?喝西北风吧!”
冉清流抿抿嘴,微低了低头,片刻后,又重新把头抬了起来,“那您呢?您想吃点儿什么?”
冯镗沉默片刻,睁开眼睛,望着头顶的房檐,悠悠叹了口气,“罢了,你想吃什么,就去街上买点儿什么吧。我没胃口,你不用管我。”
“那怎么行啊?”冉清流叫道,“小师叔,您……您是不是还在怪我啊?我知错了!您同人说话,我不该插嘴。您别生气了行吗?您都一整天没怎么理我了。”
“你知错?知什么错?”冯镗坐直身子,诧异地看着他,“唉,清流啊……算了算了,我承认,是我心情不好,不该迁怒于你。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也没有做错,说什么知错啊?你维护我,是为我好,我知道,哪里叫做错?我只是想不通啊,为什么躲来躲去,到底还是躲不过?”
“您说什么?”冉清流困惑地挠了挠头,“小师叔,我怎么听不懂您的话啊?”
冯镗长长地叹了口气,重又躺了回去,心情抑郁的盯着房檐,“躲仕途,躲仕途,我躲过来躲过去,怎么到底还是被仕途给撞上了?清流啊,你知不知道?今天,那两位老爷跟我起冲突的时候,你要是不从中阻拦,我就必定跟他殴斗起来,其结果则无疑是我当街暴打他一顿。如若是这样的话,他的血光之灾就算是暂时破了,日后再说日后的。可现在,他好端端的离开了我的卦摊,非但血光之灾未解,身上又多了一笔送命的债,怕是这一时三刻,便要惨遭横祸了。不过,他倒霉不倒霉,跟我倒是没什么天大的关系。总归是天灾难救,一场因果,一方身死便就罢休。却是他身旁那位,我观他头顶鸿运,面上却蒙着一层血雾。让他知道我算得准,日后,怕是牵牵连连,这麻烦啊,就会源源不断了。”
仕途?冉清流挠挠头,总算是听懂了几分。
他懊恼道:“是这样吗?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打断您了。”
冯镗挑了挑眉毛,诧异道:“你居然这么想?我说清流啊,按理来说,你不是该听老头儿的话,明知如此,才更要去做,好早日让我踏进仕途吗?”
冉清流连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小师叔,我是想听师祖的话,可您若是不愿意的话……我也没法逼您啊!更何况,从小到大,只要是您不愿意的事情,就连师祖都没能逼您做成过。师祖留下我,其实……也不会是没有想到过这一点的吧?”
“你啊!”冯镗哼笑了一声,“老头儿总说你傻,依我看,你比谁都通透呢!行了,别跟我这儿磨牙了,去去去,街上买两个下酒菜,再带一坛酒,你想吃什么,也自己去买吧。”
一夜酒罢,次日清晨,冯镗照例起了个大早。
他生活习惯素来不错,早年在庙里头的时候,也是如现在这般,每日五更即起,亥时入眠。
跟随道衍多年,他脾气秉性执拗难改,凡事都固执地要遵循他所谓的天道因果。就像他打卦,从来都恪守着三不算三不收的规矩。又像他认为如今乱世初平,要爱惜民力、避免纷争,所以绝不答应道衍为他安排的那条搅风搅雨的路。
道衍对冯镗这脾气也是十分无奈,都说脾气秉性由环境而成,他这脾气,也多半是因为自幼伴于青灯黄卷,听道衍讲三教九流典籍的缘故而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