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的深秋,金风送爽,瓜果飘香。
这天,荣国府中的人,都有些焦灼,又有些喜悦。他们都在迫不及待地等着荣国府中第一个孙辈的降临。
陈夫人早在两天之间,就命人在送子观音的佛龛前不间断地烧香。金陵城中的各大寺庙,贾家也早就送了疏头去,为史彦母子祈祷平安。此时,她虽然端坐在自己的房内,慢条斯理地啜饮着一杯香茶,心内却甚是激动不安。
就连平日里忙碌不堪的贾源,今日也没有出门,只是在自己的书房内看书,等待着内宅内的好消息。
当稳婆终于走出产房,给正在外面焦灼地来回踱步的贾代善道喜的时候,贾代善只听得“母子平安”四个字,就迫不及待地冲进了产房。新生的婴儿已经被包在了大红色绣云鹤图案的襁褓之中,贾代善满心喜悦地接过了奶妈手中的婴儿,隐隐感觉到眼角湿润润的。
孩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粉嫩嫩的小脸蛋,乌溜溜的小眼珠,一双有力的小腿,使劲地踢腾着。贾代善欣喜地把柔若无骨的儿子抱在怀里,有点爱不释手。他又看看脸色苍白,虚弱无力的妻子,不由得在床沿上坐了下来,轻轻握着妻子的手,笑道:“你辛苦了。”
床上的史彦,脸上洋溢着初为人母的幸福,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然后无力却又有点迫不及待地问:“相公,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此时,贾代善的手,触到了孩子脑后一块不甚明显的包状物。他轻轻转过孩子的身体,看到孩子的枕骨轻微地突起。他心头一惊,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反骨?听到妻子发问,他犹豫了一下,笑道:“就叫赦儿吧。”停顿了一下,他又说,“赦令的赦。字——恩侯。”
“赦儿?”史彦轻轻地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有点怪呢!”
贾代善轻轻一笑,道:“你忘了,他们这一代是反文辈的。东府里大哥哥的两个儿子,一个叫贾敷,一个叫贾敬;二哥哥的儿子,叫贾敖。”看到妻子终于点了点头,认可了这个名字,贾代善不再说话,此时,他心中想的是:如果这个儿子,将来真的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但愿他的名字,能让他得到“赦免”。
一个小丫头笑嘻嘻走了进来,回道:“大爷,大奶奶,太太和姑娘来了。”小丫头的声音未落,陈夫人和贾筱已经走了进来。她们的身后,跟着七八名丫头、媳妇,个个手里都捧着锦盒。
贾代善赶忙站起身,把孩子重新递给奶妈,规规矩矩地垂手侍立,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太太。”
产床上的史彦,也挣扎着要支起身体,雨晴赶紧上前一步,一把扶住了她,云梦将两个秋香色的锦缎大靠枕,撑在史彦的背部。婆婆平时总是很威严的脸上,总算有了点笑容,这让史彦心里一阵轻松,她也赶忙笑着称呼了一声:“太太。”
陈夫人摆摆手,道:“雨晴,让你家奶奶躺着吧。”
史彦忙赔笑道:“太太,我不碍事。太太面前,我若是躺着,实在不恭。”
陈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在临窗的檀木椅子上坐下,奶妈赶忙把孩子抱了过来。陈夫人接在手里,脸上顿时笑开了花,欢喜地道:“哟,看看这小模样,像代善,你们说呢?”她身边的媳妇们赶忙附和:“太太说的极是,你看这眼睛,这小嘴,简直就是和大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史彦不由得在心里笑了笑,她可真心没看出来,这孩子哪点儿像丈夫,反倒是像自己多一点。
陈夫人忙吩咐众人道:“将给我孙子的东西,拿给他母亲瞧瞧。”几个媳妇、丫头,忙将捧着的锦盒一一打开,拿与史彦细看。锦盒之中,有一副莲花缠枝金镯子,一个紫金寿星捧桃,一块精美的羊脂玉如意,一个紫金点翠的长命锁,还有两套刺绣精美的小衣衫。
史彦忙笑道:“这些东西都是极精致的,让太太费心了,等这孩子长大,知道太太如此疼他,定会好好孝敬太太的。”
陈夫人听了这话,脸上更是绽开了一朵菊花,道:“我自己的孙子,我不拿好的给他,还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