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荣国府中贾代善,与母亲陈夫人以及家眷,伴着父亲贾源的灵柩回南。因带着灵柩不便,故而走了旱路。行程也极其缓慢,到了金陵之时,竟已是金秋时分。
到了金陵,将贾源安葬在祖茔之中,贾代善便不再回府,就带了几个童仆,在祖茔后的十几间房舍内安身。又有贾代仕来吊唁伯父,贾家在金陵的至交好友,诸如都太尉统制县伯王武等人,也都备了祭礼,前来吊唁。
陈夫人也在那房舍内住了十几天,因天气转冷,又秋雨连绵,甚是不便,故而贾代善恳请母亲回府居住。陈夫人也只得应了。
贾源下葬之后,史彦便禀告了婆婆,要给母亲烧张纸去,陈夫人自是满口应允,等史彦来到史家,却不曾想哥哥史玄已经丁忧期满,前不久带了家眷,上京去了,故而两下也没能碰面。史彦只得自去给母亲烧纸,又哭了一场,方才回来。
昔日的金陵荣国府中,这几年因只有数十个奴仆在,故而颇为荒芜。虽早已派了人来打扫安置,后园之中却也并非一两日可以收拾利索的。故而一直又忙了一月有余,这荣国府内才又恢复了旧日生机。
因是孝家,不便出门,史彦与陈夫人、娄氏只在家中清坐,或女红针黹,或教导子女,日子过得倒也宁静。
荣国府这一次返回金陵,别人倒也罢了,只有史彦原来的陪嫁丫头风袅,格外欢喜。史彦婚后没多久,便将风袅也配了家中的一个名叫金富的小厮。两口子的儿子金彩,也已经六七岁了。当年贾家进京,将金富和风袅留在金陵看房子,风袅好大的不乐意。
如今见姑娘和昔日同自己一起陪嫁到贾府的云梦和雨晴都回来了,忙带了儿子,走来给史彦请安。
史彦见这孩子虎头虎脑,甚是机灵,心内欢喜,忙命云梦拿一匹尺头,两个金锞子赏他,笑问风袅道:“你如今家中如何?”
风袅忙和儿子一起跪下来谢了,笑道:“奶奶就是这等客气,这一来,竟成了我们来找奶奶要赏赐了。”又道:“家中也不过是那么着,奶奶当日偏心,只带了雨晴进京,急的我在家里哭了好几天,也不敢和奶奶说。”
史彦见房内没别人,便笑道:“你这丫头懂什么?只因你是我的人,才要留一个在这里,若是有什么事,我也能知道些。你就如同我的一只眼睛一般,竟还来抱怨。将来我们再返京,说不得还要留你在这里,看你还抱怨不?”
风袅忙笑道:“我何尝不知道奶奶的意思?只是舍不得奶奶和云梦姨奶奶,还有赖奶奶。”
云梦和雨晴都笑道:“你这小蹄子,刚见面,就拿我们打趣,倒要撕烂你的嘴。”
说着,三个人便闹成一团。
看着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几个丫头,又聚在一起,史彦心内也是极其欢喜,竟如回到了做姑娘的时候。因又想起早逝的月明,便叹道:“自打我们都走了,你可去给月明烧过纸?”
风袅忙正色道:“何尝不去?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年年的清明,中元节,我都带了金彩去给她烧纸。可怜她过世的时候,才刚刚二十岁,花一样的年龄,去一次,我就要哭一次。”说着,便一声长叹。
云梦和雨晴想起当年的姐妹,也不由得顿时黯然下来。
史彦忙道:“这可有什么?你们也不必如此,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人各有命,谁能怎么样呢?雨晴你明日让风袅带着你,替我和云梦去给月明烧张纸,也是我们主仆一场。”
雨晴忙答应了。风袅便要告辞,道:“奶奶也该歇着了,明儿我再来和奶奶说话。”
云梦忙又拿出自己亲手绣的一件衫子,给了金彩,道:“这是家里决定回南之后,我匆匆忙忙,给这侄儿做的,难免有些粗糙,让这孩子将就着穿吧。”
风袅忙命金彩给云梦磕头,因众人又细看这件衫子,乃是一件浅绿色的罗缎,下摆绣着一圈流云纹,后背绣着五福图,原是极其精美细致。
风袅笑道:“几年不见,云梦姐姐的针线越发出色了,这样精致的图案,怕是费了不少功夫。”
史彦笑道:“你不知道,你云梦姐姐拜了一个好老师了,就是咱们家的二奶奶。”因想起娄氏,心内又很是感叹,原要和她好好相处的,如今竟成了明争暗斗,云梦跟着人家学了几年针线,人家倒也是好好费了一番心思教导了。如今二弟贾代仪已是远走高飞了,自己以后还是不要再和她计较了,好好相处,才是常情。
风袅不明白史彦的心思,更是极口的夸赞,道:“没想到咱们家二奶奶好个模样儿,竟还有这样出色的针线活,真是难得。只是二爷怎么就没有一起回来?”
史彦忙道:“你已去拜见过二奶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