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抬头望着月色看了看，同意地点着头。
“你今晚是不是特意来找我的？”航洛问。
这次少女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在一旁默然不语。
“你特意轮到我守夜的时候来找我。”航洛道，“看来你似乎是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啊。”
随后沉默有顷，悠菲才慢慢开口问道：“你真的是从埃索恩王立学院的魔法系毕业的么？”
她的声音在夜色中令人感受到了冷，但这冷却像今晚的月色那样白，白的有些苍茫。
“毕业谈不上，但我确实是在学院的魔法系读过。”航洛答道。
“这个。”悠菲突然伸手从她的挎包中拿出一本书提给了航洛，“请你读一下。”
航洛疑惑地接过书翻看了起来，发现书里面都是一些魔法的咒语以及法阵的图案。一些书页中还用十分娟秀的字迹写着注释，还有些书页中的图案旁打有问号，看笔迹应该和那些注释出自同一人之手。
“我的老师在教过我最基础的魔法知识后，便留下这本书离开了。”悠菲悠悠地说道，“所以我一直是在照着这书本中的知识在自学。入团的这几年来虽然团长有带着我一起四处做任务，但遇见的魔法师太少了，而且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相互打声招呼后便匆匆离去。这书里我有好多不懂的地方想找人解答，自己实验那些法阵的话又害怕浪费掉了珍贵的魔法材料。”
航洛恍然大悟。
这是一个乡野魔法使遇见的最普通也是最现实的难题。他们没经过系统的魔法学习，想更进一步研习魔法只能通过自己反复摸索或者和同为魔法使的学徒们进行交流，但前者需要大量金钱和时间，甚至还有一定的危险性，后者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虽然也有着前往学院或者去寻找知名法师解惑的选项，但法师们大都是一些孤傲的人，你千里迢迢跑来见他很有可能只吃了一个闭门羹就要打道回府了。更别提期间路费和时间上的损失以及旅途之中遇见的风险。所以乡野法师们通常都会为这些疑惑筹备数年时间——一方面是需要整理出许多问题来一次全部解答完毕，另一方面是希望能将家迁移到一些学习氛围更好的地方去。这是每一个想要继续精进的乡野魔法使都需要经历的事情。
只有交流才有进步。这是万古不变的法则。
航洛翻了几页大致对悠菲的魔法水平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和判断后便合上了书本。对她说：“你认为身为一位魔法师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悠菲低头想了想，随后小心翼翼地将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吐出：“我想应该是关于魔法的知识多少吧。”
“不错的答案。”航洛笑着回应道。
他将视线又放回到了手中的书本，接着说道：“大陆书面的通俗回答是魔力的多少。而法术知识的多少也算是一个标准答案。可我认为一个法师的最重要的东西并不是这两个，而是智慧。”
“智慧？”
“嗯，智慧。魔力虽然作为所有法师施放法术的前提必然条件，当然非常重要。但若只知道积累自身的魔力而却不去学怎样运用，这就像是空有一身财宝却花不出去，是只有傻瓜才会去做的事情。而那些知道7级魔法的定式以及构成原理，却没有充足的魔力去施放的人，则非常的悲哀。我认为法师的最大优点应该在于明白自己的极限，同时也了解对手的缺点，然后运用自己所有所学的知识来击败对手。这就需要用到智慧以及想象力。”
“想象力？”少女皱起了眉头，似乎很难理解为何魔法要与想象力牵扯在一起。
“嗯。比方说，”航洛伸出右手的食指，在指尖集束出了一根冰刃，透明的冰刃在皎洁的月光下微微闪烁着泛白色的光，“这是一枚1级水系魔法所形成的冰刃，对吧？”
少女点了点头。
“如果按魔法书中记载的原理，我们是用自己自身的魔力来模拟水元素的形态，将其具现化后所形成的。”航洛又抬起左手，他的左手中拖着一个小小的电球，不时发出阵阵噼里啪啦的声响，“这也是一个一级魔法，电球。”
接着他的右手食指缓缓地朝着左手掌心伸去，指尖的冰刃也在一点一点靠近着左手中的那颗电球。
看着眼前的景象少女屏住呼吸，下意识抬起右手画了一个防护的法阵。
“别紧张。”航洛看了眼少女说，“不会发生什么。”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正如航洛说的那样，悠菲见到那枚冰刃触到了那颗电球的内部，然后安然无恙地被航洛抽了回来。原本想象中发生的爆炸并未出现。
“这是王立学院里就有教授的课程：冰魔法不导电，可以用来防御对方的电系魔法。”航洛轻轻散掉了手中的魔法，“这是你那便宜老师没有教过的东西吧。”
悠菲呆呆的坐在那里，眼神还停留在航洛的左手掌心中，听见他的话后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随后又仿佛想起了什么，连忙从挎包里掏出一本笔记开始写了起来。
航洛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少女，直到这位像小猫似乖巧的少女再次抬起头看向他时，他才继续说道：“其实形成冰刃的方法并非这一种，比如说。”
少女看见航洛再一次伸出了右手的食指。只不过这次指尖上并非出现冰刃，而是先出现了一颗水团，然后再变成了冰刃。
“虽然同样是冰刃，但实质上却已经发生了变化。注意看。”
这次航洛将左手掌心的那颗电球慢慢地推向右手的指尖。而这一次，两个一级的法术却开始融合在了一起，少女甚至可以看见那透明如水晶般的冰刃表面隐约有一丝丝电流流过，发出噼啪的电鸣声。
少女看着航洛，她的眼睛在月光下微微发着光，等待着航洛的解答。
“我这里是先用了水系魔法《凝聚》，将空气中的水分子凝聚在我的手指上。接着将水分子中的热量分离出去使其变为冰刃。而这样形成的冰刃则不是绝缘的，而是导电的。最后只要再平衡电球内电量的比例就能将电量附在了冰刃上。而这枚冰刃的威力可比任何二级魔法都要大的多，可以和三级魔法媲美。我将它称为《电刃》。并且我刚刚在制作冰刃中抽离掉的热量，我只要再在加一丝魔力作为燃料就能是这些热量化为一枚火球。”说着航洛的左手中瞬间就出现了一枚火球。
“这可比普通做出火球要节省将近一半的魔力。就是说我只用了2个一级魔法的魔力，就做出了一个不逊于三级魔法的法术以及附加一枚一级法术。而这就是我所说的智慧以及想象力。”
看着少女似懂非懂的表情，航洛笑道：“我不要求你立马想透其中的关键，只要明白这其中的奥秘便行。这只不过是我举出了智慧里的其中一个例子罢了。法师需要知识，更需要将知识灵活运用的智慧。而知道不仅仅记在书本中，在与人交往的过程中，旅行的过程中，冒险的过程中处处都有知识的存在。我们需要的只不过是将其发现然后进行整理归类的智慧。虽然大多数知识看起来对我们往往没有任何帮助，但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这些细小的知识却成为你反败为胜的关键。”
看着眼前埋头认真做笔记的少女，航洛再一次翻开了那本魔法书，说：“接下来，我就来为你解答你书中的疑惑吧。”
之后，在这片夜晚的树林中除了风摇曳树林时所发出的叹息和远方草丛下清亮的虫鸣外，还夹杂着笔滑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一对男女的私声低语。
直到一股冷风吹过山巅，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那些私声低语才渐渐消退平息。
清晨已然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