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一直都知道我身负杀孽无数,却仍愿意给我三年平静岁月,以致用你的命,赎我的罪。
吕良望着月容,努力地说道:“我只知道,你是阿月。”
我只知道,你叫阿月,是个从大户人家头跑出来的丫鬟,是个被父母抛弃无依无靠的人,是我一生挚爱的妻子。
在我眼中,你不是别人,你就是阿月。
吕家村的火光下,吕良的面容柔和而平静,一双温柔的眼睛在火光下闪着暖意。那眼神如此轻柔,像是怕把月容碰碎了似的。
这一切,都仿佛与三年前初相遇的那个夜晚,昏暗油灯下的一切一模一样。
只是这次,月容看着那神采从吕良的眼中,一点点遁入了虚无。
吕良的手垂落到地上的一瞬,月容终于放声大哭了起来。她用力地抱住吕良,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直到她的声音盖过了漫天的火光,却也唤不回心爱的人。
“我咒你。”楚云飞的声音。
“我咒你所爱之人,都死于非命。”又似乎是风声火声,不是人声。
秦狼赶到吕家村时,只剩下漫天火光,横尸无数,和村子深处抱着吕良,哭到力竭的江月容。
秦狼缓缓走到月容家的院子外,看着地上的三具刺客尸体,茫然无措。
江月容抬起头,看到了秦狼。
江月容此刻的眼神,秦狼曾见过——在那些因仇恨而放弃了生存欲望的人眼中见过。
江月容伸出一只手拿起了身前的短刀,另一只手仍紧紧将吕良抱在怀中,眼睛却紧紧盯着秦狼。
“秦狼,亮兵刃。”她冷冷地说道。
秦狼看到江月容手中的短刀缓缓举起,指向了自己的眉心。
秦狼微微退了半步,僵硬地摇了摇头。
“秦狼,求求你,亮兵刃。”
也许是哭得太狠,江月容的喉咙沙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秦狼呆立了许久,只期待能从江月容脸上看到一丝求生的欲望。
但丝毫也没有。
秦狼终于微微摆开架势,双手向后一甩,抽出藏在后背的两柄刀,反握在手中,对着江月容缓缓张开。
江月容竟微微笑了。
“谢谢你,秦狼。”
漫天火光中,江月容和秦狼对彼此举着刀,沉默着。
秦狼看到,江月容的脸色渐渐变得坚毅,目光如利刃一般刺向自己。他知道,接下来这一击,将是江月容终毕生之力的一击,向死而生,绝无退路,一丝一毫的大意都会是致命的。
他与江月容交手不下百次,但这一次是不能输的。
输了这一局,自己便再不能报答江南鹤养育之恩。
只是,这一局也是他最不想赢的。赢下这一局,江月容就会死在自己手中。
孰轻孰重,此刻必须做个决定了。
月容,出招吧。
日落的一瞬,火光猝然一闪。
江月容的眼突然睁开,手中发力握紧了短刀。
就在这一瞬间,她身后的小屋中传来了孩童的哭泣声。
这哭声响起的一瞬间,江月容的脚停在了半起身的位置上,眼神骤然涣散了。她突然明白了,吕良为什么明知不是敌手,仍然要挡在无数刺客的面前,挥刀战斗。
秦狼看到,江月容迷茫地看着他,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江月容仍举刀对着秦狼,却感到自己握刀的力气正在一点点失去。
秦狼缓缓收起了架势,一点点向后退去。江月容惊慌地望着他,不敢有丝毫大意,直到秦狼走到村口,转身离去。
直到这时,江月容才轻轻放下手中的刀。
孩童的哭声在吕家村回荡着,茫然在火光间徘徊,像是无家可归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