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鹤脚下往地上一点,身子骤然停在了赵贞元的铁拐前。赵贞元双手一紧,铁拐猝然悬在半空指着江南鹤。
二人的功夫都已炉火纯青,收放自如,又互相在心底赞叹对方技艺的精湛。
那飞马而来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江南鹤的兄弟,江南虎。
“大哥!父亲有令,放马千总活路!”江南虎在码头边勒住马绳,有些仓皇地喊道。
江南鹤仍把铁指环对着赵贞元,不收架势,只是高声问道:“父亲说了理由么?”
“父亲说,马千总是被冤枉的!”江南虎喊道,“江门刺客,只杀奸恶,不害忠良!”
听到这句,江南鹤才收了架势,缓缓向后退了过去。
赵贞元却仍举着手中兵刃,眼睛直直盯着江南鹤,不敢有丝毫松懈。
江南鹤退出十步开外,停住步子,取下指节上的铁环,收入怀中,缓缓向赵贞元行了一礼:“朋友,今日得罪了。”
赵贞元冷笑道:“你杀千总家兵丁数十人,到头来就说一声得罪了?”
“你也杀了我江门刺客数十人,算是扯平了吧。”江南鹤答道,“经此一战,千总府上和我江门都元气大伤,今后怕有外敌趁虚而入。你和我是千总府与江门各自的支柱,我们当留着力气,应对今后的敌手,不要再在这里以死相拼,自取灭亡。”
这句话,终于让赵贞元冷静下来。他缓缓放下手臂,直到这时才感觉到全身上下的伤处传来钻心的痛楚。
“朋友,你叫什么名字?”赵贞元冷冷问道。
“刺客,江南鹤。”
“千总府教头,赵贞元。”
“今日能与赵先生全力一战,是江某的荣幸。”
“谢江先生指教,今日打得尽兴。但请你记住,今后若再敢与千总府为敌,我赵贞元这双铁拐,必不饶你。”
“今日一场误会,江门多有得罪,日后当井水不犯河水,再不与千总府为敌。”
黄昏的码头边,两位少年豪杰互相行了一礼,在血色中送去了那一日最后的一缕残阳。
二十多年后,江门大宅。
白虎堂内,赵贞元静静地坐在客席上,品着手中杯里上好的清茶。
他的身边,白虎堂内外层层围了上百名江门弟子,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注视着他,双手握着藏在衣服里的兵器,焦躁地沉默着。
白虎堂后,江南鹤和江南虎缓缓走了进来。他们看到,在层层江门弟子的包围下,赵贞元却一脸轻松自如,似乎全然不把这一百人放在眼里。
“赵先生,好久不见。”江南鹤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
赵贞元抬眼看了看江南鹤,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江门主,别来无恙。”他说着,只茶杯在桌上轻轻地一磕。
一声脆响,茶杯如被一柄利剑纵向劈下一般,刹那断成两截,将半杯茶水洒了一桌。那茶杯断开,截面却如铜镜般光滑,不见一丝凹凸。
这一声脆响,惊得四方江门子弟一慌,突然间兵刃出鞘响成一片,一百多样刀剑齐齐指向了赵贞元。
赵贞元却没有半点慌张,只是笑着看向了江南鹤:“江门的待客之道,还是和二十多年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