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贞元系上缰绳,翻身下马。
他双脚落地的一瞬间,对面的柳亦隆将左手长刀拔出鞘,右手短刀抽出腰间,在胸前摆开两柄兵刃,亮出了堂堂起手式。
赵贞元听得柳亦隆动静,却不抬头看他一眼,只是低着头,缓缓走到桥前。
“小子,兵器亮得太快了。”赵贞元低声说道。
天下兵器,各有长短,也各有各的打法。久经江湖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二人对决,谁先亮出兵器,也就等于亮出了自己的功夫。真高手,只需看一眼对方的兵器和起手式,便可大致猜出此人功法路数,更能推断出其强在哪里,弱在何处,交手时便避实击虚,立于不败之地。所以老江湖出手,兵器是先藏着的,绝不轻易亮出来。恰恰是那些初出茅庐的小子,不知其中利害,以为摆开兵刃亮向对手是件威风的事情。江湖,是个你死我活的地方,生死之地哪里需要理会什么威风,活下去才是正事。也就是这些初涉江湖的愣头青,才会对江湖厮杀有那般幼稚的幻想。
这小子,难成大器。赵贞元在心底轻轻叹道。
“赵教头,你也亮兵器吧。”柳亦隆冷冷盯着赵贞元,“你我既然都是武人,就凭本领一决高下吧。”
赵贞元却冷笑了一声,抬起头,静静对着柳亦隆上下打量了几眼。
“你这套刀法,是从刘一川那里学来的吧。”他淡淡说道。
柳亦隆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既然认得,我也不瞒你。刘一川是我师父。”
“原来如此。”赵贞元说完,轻轻摇了摇头,“多年前,我曾听闻刘一川创出了一套长短刀法,名震江南。可惜他不曾来武昌城行走,我无缘得见,一度以为憾事。今日见了你这刀法,我却释然了——那刘一川,原来也不过是个庸才俗手,这长短刀法根本不值一提。”
“不许你辱我师父!”柳亦隆突然怒喝道,“我刀法还没打出来,你哪里知道厉害?休要装模作样,逞口舌之快,有本事近前两步,要你长长见识!”
赵贞元却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你用的这长刀,是戚家刀吧。”
柳亦隆微微心惊——自他用这长短刀行走江湖以来,能认出这刀来历的人屈指可数。可他嘴上不肯退让,只冷冷道:“是又如何?”
“看你这起手式,这套刀法是化自当年戚家军的鸳鸯阵,对吧。”赵贞元的嘴上仍挂着自如的笑意。
柳亦隆心中隐隐惊骇了起来。这些年,认出这柄戚家刀的虽屈指可数,却也偶尔能碰上几人。可能认出这刀法化自鸳鸯阵的,赵贞元是第一个。
可柳亦隆的刀法,只是刚刚摆出了一个起手式,赵贞元竟然就看透了其中变化么?
“只可惜,刘一川空有远志,却才能不济,把堂堂鸳鸯阵化成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样子。”赵贞元收了笑容,摇首叹道,“鸳鸯阵,需十一人手执六样兵器才能结成,又需精心操练才能运用自如。哪怕如当年戚将军那般天纵奇才,这十一个人的奇阵也减不动一人一兵。他刘一川见识短浅,不通晓其中厉害,竟然妄图把这十一人的军阵化进双手双刀里,真不知天高地厚。我看你这长短刀法,浑身上下都是破绽,有成百上千种招法可破。你若识趣,收了双刀,放我人马过去,我便不与你计较。若执意要打,今日我便破尽你这套双刀术。”
“姓赵的!休得猖狂,看我招法!”柳亦隆胸中大怒,也顾不得这一双刀宜守不宜攻的路数,只管转动长刀,踏步向前,朝着那赵贞元挥打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