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李纨见贾兰来到了面前,便不再同王熙凤多说,急忙对贾兰说道:
“兰哥儿,你二婶婶心疼你,来看你了,你且坐这儿,陪你二婶婶说说话吧。”
贾兰一时不响,眼下,要他直呼王熙凤“二婶婶”,还真有点儿难开口,但如果继续不说话,就该惹得李纨担心了,于是乖乖地说道:
“侄儿的病已经痊愈了,请勿要为我担心了。”
“瞧瞧,这说话的语气,大模大样的真是懂事,还是大嫂嫂你会教养孩子呀,难怪老太太把几个姑娘都送你这儿来了。”王熙凤笑道。
“认得几个字,会点儿针线,老太太见我清闲,就让我陪着姑娘们针凿诵读,无非打发寂寞罢,也就这点本事了。”李纨叹息一声,转而打趣道:“要不然,这东奔西走发月钱的事儿,哪能轮得到你呀!”
王熙凤听了,当仁不让,提高声调,说道:“送月钱这跑腿的活儿,哪能劳烦大嫂嫂呀,太太无非见我是个粗人,便让我干了这体力活罢了。”
“既是跑腿的体力活,你和平儿姑娘也别总是亲历亲为的,下人们的月钱姑且交给下人去发便是,免得那些不识体统的老是念叨,说什么这个月的月钱怎么又发得晚了。”李纨别有深意地说道。
王熙凤自然听出了其中的深意,笑道:“哪有什么晚不晚的事情,几百号人呢,无非有些人早一点,有些人晚一点,个把月早一点,个把月晚一点。”
“所以我说了,这些嚼舌根的不识体统不是?”李纨说道。
王熙凤说道:“这些嚼舌根的真真是该死,大嫂子下次若是听见了,可得替我好好训斥她们一顿。”
“那我可不敢,少不了好几张嘴呢,我可不想引火烧身。”
“有啥不敢的,你这一个月可比多了十两的银子,长着辈分呢!”
“你这话我可不爱听,都是奶奶的,何来长着辈分了,不过是老太太可怜我们孤儿寡母,这才多给了十两罢了。瞧你这凤辣子,还眼红了不成?”
“大嫂子莫气,我也正恼着呢!”王熙凤叹息一声,继续说道:
“近来修园子,可着实花了不少的真金白银。家里出去的多,进来的少,凡有大小事儿,仍是照着老祖宗手里的规矩,却一年进的产业,又不及先时多。省俭了,外人又笑话,老太太、太太也受委屈,家下也抱怨克薄。若不趁早儿料理省俭之计,再几年就都赔尽了。人口众了,本该拣个空日,把那些出过力的老家人,用不着的,开恩放几家出去。可是,又碍于赫赫扬扬的架子和面子……”
王熙凤停顿了一下,转而又叹息道:“不说了,不说了。”
贾兰坐在一旁,静静听着李纨和王熙凤的谈话,听她们聊到了月钱的事情。月钱来自于官中,所谓官中就是贾府的公共财产。王夫人是荣国府的内当家,掌管官中的钱,王夫人又授意王熙凤负责发放月钱。
这个时代的男性有财产权,而女性没有财产权,因为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属物。贾府男人有财产收入,当官的还有俸禄,叫月银。而月钱不同于俸禄的月银,月钱是每月按身份登记发给家中女眷和哥儿,以及奶妈、丫鬟、小厮等仆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