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后,我进了一家大公司做事。在那儿我学到很多东西,也增进了不少技能。由于我勤奋,得到了老板的赏识,很快就升上去了。但我不想一辈子给别人打工。看着老板挺胸叠肚指手画脚的样子,再看看他的漂亮的宝马车和女秘书,我就暗暗下定决心,要做他那样的人,甚至超过他。后来我攒够了钱,就离开了公司,和别人合伙开办自己的企业,当上了老板。再后来,凭着运气吧,我不能不承认我的发迹带有传奇色彩,我拥有了自己的奔驰和女秘书。”罗飞扬笑了起来,小玳也跟着笑。她的心里有点苦涩。如果她的计划成功,她也将成为罗飞扬众多女人中间的一个,她和她们没有任何区别,她也成了傍大款的人,成了金丝雀,被送进了笼子。她的父母会怎么想?在他们简单而传统的头脑里,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们的女儿会被人包养起来,靠出卖肉体获取最起码的生活保障。她一阵伤痛。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她必须把壮胆的东西弄到手。她拿过酒瓶,往杯子里倒酒。罗飞扬阻止了她:“你不要喝酒,喝酒伤身。”她轻松地笑了笑:“难得我们聊得起劲,叔叔您喝酒,我怎么能不助酒兴?我心里有数。”罗飞扬摸不透她的酒量,只得松开手。小玳不习惯啤酒的味道,可是她硬是把酒灌进了肚里。因为动作太猛,她呛了起来。罗飞扬递给她一张餐巾纸:“不能喝就不要喝了,我自斟自饮也感觉不错。”小玳咳完了,红着脸断断续续地说:“没关系,只是小事情。”她又开始倒酒。罗飞扬忧虑地看着她。小玳的喉咙里直返酒气,她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但是她不能喝少了,她无法糊里糊涂地把自己交出去。
几杯酒下肚,小玳肚里翻江倒海起来。她不得不飞快地奔到洗手间,吐了个干净。她的头昏昏沉沉的,脸烫得厉害。她抚摸着自己的脸颊。镜子里的她脸色红润,呈现出健康的美。她是大学生,有学问,又清纯,身体健康,还从未被人耕耘过,应该有点吸引力吧。她忍不住哭了起来,眼泪一滴滴溅落在池子边上。罗飞扬在外边很是焦急:“小玳,你没事吧?是不是吐得难受?”小玳止住哭,迅速地擦干眼泪。脸上还有泪痕,会被看穿的。她洗了把脸,对着镜子努力绽放出笑容。然后她开了门,微笑道:“我这不是没事吗?罗叔叔您操心了。我已经长大了,懂得自己照顾自己。”
回到餐桌,小玳继续喝酒。罗飞扬欲言又止。他不好再阻止,她毕竟不是自己的女儿。她仿佛很有主见。不大功夫,小玳喝醉了,开始胡言乱语。罗飞扬想送她回去,可是见她实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得把她带回家。
小玳迷迷糊糊地躺上床,罗飞扬就出去了。小玳努力活动着。她不能就这样醉过去了,她还得实施计划。酒劲一过,她就没有勇气了。她勉强摸到洗手间,拼命往脸上撩水。她似乎清醒了点。
罗飞扬的房间就在前面。小玳借着酒劲,跌跌撞撞地来到门前。门是虚掩的,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冲了进去,并且倒在罗飞扬的床上。她伸手摸索着。罗飞扬惊醒过来,一见是她,吓了一跳,连忙坐了起来。小玳朦胧中看到他穿着睡衣。他也喝多了,应该不算很清醒。正是下手的好机会。她努了把力,终于够到他的腰间。她一把抓住他的睡裤,想扯下来。罗飞扬挡住她的手,从床上蹦了下来。她心中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的定力不错,她必须引诱他,她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能回头。她一缩手,把自己的衣服扯了下来,露出内衣和一段白白的肉。罗飞扬迅速地扯开毛巾被给她盖上,自己躲了出去。随着门关上的一刹那,小玳的心碎了。羞耻感袭上心头,她把脸蒙在被子里,呜呜地哭着。她失败了。她保住了清白,却失去了自尊。她在罗飞扬眼里是不检点的女孩,在她自己心中更是个不知礼仪廉耻的坏蛋。
罗飞扬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静静地思索着刚刚发生的事。他敏锐地觉察到小玳的心思。她是个工于心计的女孩,所有的事都在她的安排中,自己只不过是供她实现计划的棋子罢了。她太低估他了,她也没有判断对局势。若是在以前,她这样明显地送上门来,罗飞扬早就却之不恭了。他喜欢年轻女人的朝气,无论从心理上还是生理上。跟她们在一起,他年轻了许多。就因为他的风流,他失去了妻子对他的热爱,也失去了女儿对他的尊敬。开始时他并不在乎,他怡然自得地享受着金钱带给他的幸福,他悠然游弋于红粉之中,他以征服她们为乐。他把她们弄得神魂颠倒,他为自己的雄壮洋洋得意。但是,他后悔了,那是产生在他妻子的病床前的强烈震撼。她幽怨的眼神、苍白的脸颊、软弱的双手,无一不在控诉他的无情无义。天下是他们共同打下的,却没有共同享有。他抛弃了她,把她丢在寂寞中与女儿为伍。她表面的奢华生活和她内心的荒凉形成鲜明的对比。在日复一日的绝望和仇恨中,她枯萎了,凋谢了,即将化为尘土了。她争吵过,打骂过,那是她为了争夺丈夫而做的努力,但是她失败了,她累了,她不再挣扎了,同时生命也走到尽头。病痛折磨得她只剩下一把骨头,但她的眼光仍然投射着对他的恨。他开始忏悔。他日夜守在她的床前,喂她吃饭、给她念书、帮她梳头。她精神好的时候,他还推着她出去晒太阳。她的脸上现出少有的笑容。他很感安慰。这是他在愧疚之中唯一能原谅自己的地方。她弥留的时候死死地抓住他的手,仿佛生怕他再飞走。他吻着她的额头,直到她断气。她的神色很安详,她总算走得愉快。正是因为她的愉快的走,罗心雨才没有跟他反目成仇。他拼命地娇纵她留下的唯一骨肉,直到他发现她已经迷失了生活的方向。太多的金钱弄得她不知所措。他也不知所措,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可给她的。
他这几年不大亲近女人了,只在解决需要的时候才召唤她们。他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他本能地喜欢这份清静。可是许映秋出现了,他再一次震撼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该成个家了,他需要来自妻子的温暖。他还记得那天早上他一下车,就从十几个守候的面试者当中挑中了许映秋。她是当之无愧的一品夫人的料儿,只有她才配拥有他的后半生。当然,他爱许映秋是一个原因,但还有一个原因。小玳是女学生,跟她沾上边,他会有无休无止的麻烦,可能还会触犯法律。她背后站着人民政府,他不敢轻易涉险。她的身体是诱人的,可是这个伊甸园不好进,他不得不退出来。
天渐渐亮了,罗飞扬睁开眼睛。不知不觉睡着了,这一夜睡得还挺香。小玳慢慢从楼梯上走下来,眼睛红红的。罗飞扬主动邀她坐下。小玳沉默地摸过一盒烟。罗飞扬夺了过去:“抽烟喝酒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只会让你越陷越深。”小玳发疯似的跳起来:“那您让我干什么?跳楼还是上吊?您干脆拿跟绳子把我勒死得了,我感谢您的大恩大德,下辈子当牛作马报答您!”罗飞扬盯着她:“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我也知道你走到这一步不容易。你所做的事没什么可羞耻的,你是为了生存。挣扎在饥饿边缘的人,什么都能干得出来。”小玳捂着脸哭。她觉得自己没脸见人。罗飞扬掏出几张钞票塞到她手里:“这几百块钱你拿着。如果以后有什么困难,我一定尽力帮你。”小玳抓着钱,头也不回地跑了出来。
外面很亮,小玳不习惯地蒙着眼睛。她似乎承受不起光明。一辆车横冲直撞地开过来。那是罗心雨的车,车窗上贴着她招牌式的傲慢的笑脸。小玳怕被她看见,连忙躲开了。罗心雨大咧咧地开了门,不想罗飞扬瞪大了眼睛正看着她。她不禁有些心慌意乱,低着头上楼。罗飞扬出乎意料没有发火,而是和蔼地说:“吃过早饭了吗?一起吃吧,我听说有个地方的豆浆非常好喝。”罗心雨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他通常是要责怪她夜不归宿的。罗心雨期期艾艾地说:“好……吧。”罗飞扬显然很高兴。
吃着吃着,罗飞扬忽然问道:“你考过几门课了?考得怎么样?”罗心雨吓得勺子几乎掉了。她最怕他问成绩,她实在不敢把成绩单拿出来示人。他若是知道她又挂课了,准得把她揍个半死。她含糊地说:“马马虎虎。”罗飞扬气不打一处来。在罗心雨的语言里,马马虎虎就是极差。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罗心雨不敢抬头,暗暗祈祷能逃过这一劫。罗飞扬张嘴要骂她,忽地想起许映秋的话来。他沉默了。他必须从这一刻起改变他的教育方式。罗心雨已经很少跟他说话了,他不能把她剩下的话再打跑了。他忍住气,努力作出平和的样子说:“上课能听懂吗?若是跟不上,就多问老师和同学。听不懂没什么可耻的,不懂装懂才叫要命。”罗心雨应了一声,心里很奇怪罗飞扬今天的态度。他转了性儿了?还是早饭吃得舒服,连生气都忘了?她偷偷抬眼望了望罗飞扬。罗飞扬微微笑了一下。罗心雨感到很温暖。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手机响了起来。罗心雨小心地接听着电话,生怕被罗飞扬听出些许端倪来。电话是张正周打来的:“小雨,你去哪儿了?不是说好了去游乐场玩吗?你还去不去了?”罗心雨低声说:“去。你在老地方等我。”挂了电话,罗飞扬淡淡地问道:“同学?”罗心雨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罗飞扬突兀地说:“你的同学我见过的没几个。”罗心雨紧张起来:“都是些再一般不过的人,不见也罢。”罗飞扬直摆手:“肯定不一般。你能看得上的人怎么可能一般呢?至少得跟你差不多活泼可爱吧。”罗心雨呆了。她没想到罗飞扬说出夸奖她的话。他一向都嫌她胡闹的。罗心雨的眼角有些湿润。罗飞扬假装没看见,又问道:“今天晚上有空吗?我和你一起吃饭。”罗心雨脱口而出:“她……”罗飞扬登时领悟了她的意思:“她不来。就我们两个。”罗心雨激动起来:“那好吧。”罗飞扬微笑着。他的心从没有如此舒服过。
自打到了游乐场,罗心雨就一直靠在栏杆前直发呆。张正周把饮料递给她:“想什么呢?一直若有所思的。是不是看上哪个男生了,想踢我出局?”罗心雨嗔怪地打了他一下:“我是看上别人了,不过不是男生,是我爸。”张正周吓得说不出话来。罗心雨拧了一下他的鼻子:“傻样!你以为我不伦之恋吗?吃早饭的时候我爸的态度怪怪的,好像想跟我和好。他破天荒地没有骂我。他是不是良心发现了?忽然记起我是他女儿了!”张正周喜道:“这还不好吗?谁不愿意和自己的父母亲亲热热的,谁想对抗着过日子。”罗心雨用手支住下巴:“真不习惯哪,忽然对我那么好。我是不是也应该对他好点?”张正周晒笑道:“终于想起要做孝顺女儿了?你早该如此。”罗心雨追着打他:“我很不孝顺吗?”
两人都跑累了,躺到草地上休息。张正周问道:“晚上去蹦迪吗?”罗心雨眨眨眼睛:“我和爸爸一起吃饭,不赴你的约了。”张正周故意说:“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罗心雨又打他。她的心里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