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公府,只有鲁氏的身孕是值得阖府上下一同欢欣庆祝的事儿。
她也的确能生,大姐儿、三姐儿、六姐儿、五哥儿、十哥儿,十三哥,都是她生下来的,她的孩子一个也没折损,可谓是福泽深厚。
那,损在她手里的孩子呢?
没人细数过,不知一双手能否数的过来,可见报应这种事儿,也没那般灵验。
不然的话,为何有‘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句话呢?
郑令意坐在门槛上,看着洁白的院子发呆。
昨夜,悄无声息的落了一场大雪。
今早起来的时候,已经浓白一片,叫人眼底刺痛,只想流泪。
蒋姨娘什么都没有跟郑令意说,郑令意也没有问。
她只是有些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还如此的弱小,连护着自己的能力都没有,更何况是姨娘。
巧罗从院门外进来,正好见到郑令意坐在门槛上发呆,刚想让她回屋去,就见她忽然站了起来,往院外快步走去。
“姐儿,你哪儿去?”巧罗赶紧拦下她,道。
“我去外头逛逛。”郑令意的语气十分平静,平静的巧罗都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便松开了揪着她的衣袖。
“姐儿,安和居里来了客人,你可别往正院去,免得冲撞了。”巧罗叮嘱道。
“客人?哪家的?”郑令意问道。
巧罗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只是道:“吴家的乔氏。”
她瞧了瞧四周没人,又躬下身压低声音对郑令意道:“乔氏跟咱们夫人投缘的很,你该知道利害轻重,可千万别撞在她跟前了!”
郑令意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跟鲁氏投缘的人,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郑令意去了东清园,东清园靠近常祥阁,意欢阁的嫡女们一般不会去东清园,所以庶女们有时候也会去东清园逛逛。
东清园虽比不得西清园漂亮,可也比椒园好多了。花草树木,假山池子,一应俱全。
池子今日结了层薄冰,冰层里封着落羽杉凋谢的红叶,冰层之下却有或金或红的锦鲤游动。
只是东清园种梅花是腊梅,跟其他的梅花比起来,腊梅花香气浓烈,少了清冽之感。
郑令意小心翼翼的蹲在池子边,瞧那锦鲤笨拙的去顶冰层里的红叶,她极短促的笑了一声,连笑意里也带着冰冷。
“快些走!你这个小娘养的狗杂种!”男孩暴戾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郑令意几乎是瞬间就分辨出了这声音是谁,尖的像鸭子一样难听。
‘郑容礼!?他怎么会来这?’
郑令意紧张了起来,见池边假山中有一道不宽不窄的缝隙,赶紧侧身藏了进去,只露出一只眼,悄悄的观察着外边的情形。
按着郑容尚和郑容礼的年纪,也到了该挪到外院的时候了。
只是郑容尚体弱,鲁氏舍不得。
郑容礼则是太能闯祸了,鲁氏不得不将他扣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管着,所以这两人一直都还在常祥阁住着,只有郑容岸住在外院。
这郑容礼一有功夫就往外头跑,从没见过他有逛花园的雅兴,今日怎么来了?
郑令意正纳闷着,忽听到另一个陌生的男声响起,“礼弟,这小娘养的就是命贱,可耐得住打了,不会哭也不会叫。你瞧着,哥哥我示范给你看。”
这明显是个青年声音,油腻而造作。
郑令意听到那句‘小娘养的就是命贱’时,忍不住在心底学着那些婆子对骂的口吻,骂了一句,‘你他娘的才命贱!’
正在她在心底暗骂的时候,传来一声极重极沉闷的声音,一个少年单薄的身躯摔进了郑令意的视野里。
他满身泥泞,身上湿了大块,像是一路被人从雪地拖拽而来,少年趴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来的时候,被一只脚又狠狠的踩了下去。
“嘿!还真是一声不吭,吴大哥,有意思,太有意思了。”郑容礼欢快又恶毒的声音响起,还鼓着掌。
“拿这小子抵我那块玉,可成?我娘啰嗦的很,非得我把玉拿回来。”青年很无奈的说。
郑令意算是知道了,这青年是吴家的嫡长子,吴永均。
“成,给你。有这小子当我的肉袋,我的功夫必定能突飞猛进!”郑容礼飞快的比划了几下,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少年这番倒地时,刚巧面向假山,只有他这个角度,能瞧见藏在假山里的郑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