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残墙和彻起的石墙及外面堆起的尸体削弱了火浪的冲击,否则,彪子和秀儿早被火浪炸了出去。
战机在急冲,从头顶上飞掠而过,扔下一枚又一枚炸弹。
顿悟寺方圆一公里,全是火光。
“卧倒,找地方。”
杨大力大叫着,一边顺势扑倒了在旁的韦达和吴详文,头一伏,爆炸声响起,滚烫的焦土瞬间就劈头盖脑的扑来。
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这玩意儿咋从天上来了呢?”一个士兵还仰着头,望向从天上俯冲下来的大铁鸟,呢喃着,一脸好奇。
“轰!”
一颗炸弹在壕沟边落下,火光冲天,那弹片瞬间飞泻而出,带着咆哮声席卷而来。
那傻站着的士兵那脑袋眨眼间就被火焰削飞了出去。
旁边那些还半蹲着仰望飞机的士兵赶快爬下,扑倒。
“轰!”
又是震耳的轰炸声响起,一颗炸弹在壕沟中炸响,十几个士兵跟着火浪飞向了天空。
战壕几乎被炸平,那两挺机关枪已经被炸成碎片跟着气浪飞得四处都是。
整个顿悟寺陈地在一个小时内,已经被彻底炸了个遍。
飞机肆虐过后,顿悟寺陈地一片火海,浓郁的硝烟在陈地上方盘旋,久久不愿散去。
弥漫的硝烟中,那残墙边上,一个大头兵正了正头上的钢盔,正悄悄的抬起头,探了出来,望向了前方。
彪子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张得老大,但看到所有的壕沟都被削平了,那脏污的脸顿时又抖了起来,叫:“兄弟,兄弟们都没了呀。”
声音中,尽是哀伤。
“彪子,你压着我了!”伏在彪子身下的陈杰秀,秀儿终于动了,还用力挣扎着,嚷着,要爬起来。
彪子赶快侧身,伸手就要去拉她。
但秀儿却猛的就爬了起来,彪子伸出去的双手正好抓到她的胸脯上。
彪子赶快把手一缩,脸色一窘,低声陪个不是:“对不起,对不起。”
秀儿看着彪子那窘相,不禁婉尔一笑:“没事,没事!”
抬头向前望去,不禁一脸吃惊,出现在眼前的就像一个火狱的世界一般,连土地都在燃烧,那一条条壕沟已经不复存在,那些刚才还和她说话,还骂咧咧的大胡子连长不见了,那些活生生的战友不见了,除了焦土,就是四处挂在残木上的肉片,血糊糊的东西四处都是。
三百多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秀儿想哭,却被硝烟呛入口中,鼻子,窒息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想哭也没法哭出声来。
她只好爬过去,将自己那把步枪拖了回来,拉膛,再打开子弹袋,将一粒一粒子弹压上膛,然后递给正望向前方的彪子。
“这把枪是我爹亲手给我的,德国货,准头好,你用,给我多打鬼子!”
声音变得阴沉,冰冷,无力。
彪子接过枪,又把自己手中的枪递给秀儿,目光仍然冷峻的望着前方,连身体也没有动。
“你装弹,我射击,让鬼子有去没回!”
“好,咱们就在这让鬼子有去没回!”
顺着标尺,从硝烟中望向前方。
但除了噼啪啪的燃烧声,却没看见有鬼子出现。
但绷着的神经,仍然在高度警惕之中,就像在十万大山中打猎,正在等猎物出现一般。
秀儿也从缝隙向外看了看,除了火焰就是硝烟,远方更是一片阴沉和迷蒙。
“如果我死了,你别理我,多杀一个鬼子就多杀一个,反正横竖都是死!”秀儿声音低沉的说。
“好,反正没能活着出去了!”
彪子刚才还信心满满的说要带秀儿回家,但一轮轰炸过后,领略了死神的滋味,终于相信,死在战场上是迟早的事了。
于是,他只有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个杨大力真他妈的不是人,说什么中国三十万大军,鬼子才几万人,就一仗,就能把鬼子赶走,就可以回家了。
这个老骗子,大骗子,弄得我再也回不去了,只能死在上海这个遍地硝烟的战场上了。
彪子骂完杨大力又骂那个张大夫张茹,不知道这个女军医现在在那,她把我骗来这,白白当了炮灰,她心里好受么?
再不见到娘亲了,再也不能见到媳妇儿春花了。
一滴冰冷的泪水从额上滑落,但瞬间又被炽热的硝烟熏干,现在,能做的是,屏住呼吸,尽量让身体放松,聚起精神,死死的盯着前方。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着鬼子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