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已经月余,快过新年了,我要回临川城,他坐马车可行?”未央试探地问他。
未央一向独立,六岁时从爷爷手里接过了游龙信阁后,就再无这般小女儿情绪。或许是因为沈洛辰身上的那种不涉世事的宁静淡泊,让她从心底生出了一种安定,不自觉就有了依赖。
沈洛辰摇摇头。
两个人并肩走回来,默默的用了早膳。
一天下来,沈洛辰一句话不曾说过,神色淡然,看不出情绪。
未央有几分忐忑,不知道他怎么了。
萧野的情况实在不易远行,和残影商量后,让他在此守护着萧野疗伤。
残影虽然不放心她一人回程,却也知道萧野不能再有意外,少主也不能久离游龙信阁。况且年关将至,有些必要的地方也不容她缺席,这才勉强同意了。
两天不曾再见过沈洛辰,未央心里有点空空落落的。这日黄昏,她收拾了简单的行装,望着沈洛辰的书房发了一会呆,咬着唇独自出了雪谷。
确定好方位,施展开轻身功夫,箭一般向燕山外松江府的方向而去。
转过一道山梁,未央一眼就看到沈洛辰正在前方不远处,望着她来的方向发着呆。他一身白衣与雪融为一体,不染凡尘。
“我送你到松江府。”看到未央走过来,沈洛辰锁紧眉头说道。
未央点头。
两人又施展轻功一路疾行,自松江江面上穿行南去。天亮的时候,松江府的城墙已经近在眼前。
沈洛辰想转身离开,却又不舍,静静的看着未央。
未央脸色嫣红,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因为赶路赶得急了。
沈洛辰轻轻的扫落她肩头的雪花,将她一双小手包裹在自己的掌中暖着。雪谷和外界交集甚少,养就了他单纯平和的性情。他没有什么邪枉心思,只因分别在即,心生不舍。
未央生在百年大族,行过见过的不知凡几。知道沈洛辰是喜欢她的,心底流蜜,于情事,亦是心思澄澈。
沈洛辰从脖颈上摘下一个拇指大小通体碧绿的冷翠葫芦戴在未央颈上,替她掩入衣领。
“保重!”他松开手,转身向来路走去,身形说不出的落寞,孤凉。
未央看着他越走越远,红了眼框。
“沈洛辰!”未央唤住他,在他转身的瞬间将一块巴掌大小精琢劲竹的玉佩扔了过去,喃喃道:“你要敢弄丢了,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也不等沈洛辰反应过来,她已转身,足踏积雪,丹田提气,射向城门处。
沈洛辰抬手接了玉佩,轻轻握在掌心,只觉那玉细腻莹润,触手生温。上边系着绦,下缀流苏,通体浓紫,甚是精致。
这块玉,沈洛辰从这一日挂在腰间后,穷其一生再不曾离过身。
半月相处,两个人都忘了,彼此都有婚约于另外的人。
五日后申时,未央一骑进了临川城北百里外的钟山,慕家别院:碧水庄园。
与其说这里是慕家别院,不如说它是游龙信阁的总舵,游龙信阁的少主及五位尊主都隐居在此处。
游龙信阁,天下最隐密的情报机构。没有任何人能查到它的来历,也不向任何人贩卖情报。游龙信阁该让你知道的,会以一封游龙秘笺在神鬼无觉下传递给你,不管你想不想知道;如果游龙信阁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即使你拿江山来换,怕是也难达成。
早年间,世人疯传:游龙信阁详知天下所有秘辛。
这一处庄子设计精巧,在钟山东麓的梵音谷内。前有开阔庭院,后有溪谷荷塘;树环雾绕,甚是幽静,与南坡山最顶端的碎空寺遥遥相望。
未央远远行来,青衿早已候在院外,拉过马缰绳,空伸一臂。
未央搭了那只手臂,借力下马,抬步进了院子。
“哟!少主,这马不错哎!”青衿前一眼后一眼不住的打量着马匹。
未央迈进二门后落下一句:“骆少主送的,归你了!”
青衿自然知晓这马来自骆家马场,有人惦记着嫣然,自己这护短的少主又岂能轻易就放过他去?自然是能欺负就欺负,能折磨就折磨,半点不带留情的。
门庭深远,行了好一会才到正厅。封祭仍旧冷着一张脸,抱着手臂站在廊下。
未央翻了个白眼进了正厅。
琉璃拿着布巾稳重的站在洗脸盆的边上候着,未央简单洗漱了。桌上菜已经摆的快满了,还在不停的从厨房传过来。
主位空着,右首边是封祭,再下边是青衿,未央在左首边坐了下来。
这一路晓行夜宿,着实想念这家里的味道,尤其这一手好菜。
未央喊住了琉璃,“去和涵姨说,够了!”
琉璃笑着出去了。
有脚步声传过来,未央看出去,只见一个美貌女子,二十四五岁年纪,还做着姑娘的打扮。月白锦的交领儒衫,绯红的皱纱长裙,衣领衣摆和袖口压着绯红色的宽边,腰系红白二色绦带,余下长长的一段,下方交错开系住两只玉环,足下一双轻红色百花鞋;头上梳着近香髻,一只三尾金凤钗绾在正中,每只凤尾尖处嵌着一粒指甲大小殷红的宝石。
“涵姨!”未央开心的唤到。
初涵缓步进得门来,笑骂着:“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还知道回来?”
还没等未央撒娇,初涵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弱弱的喊了声:“小姐?”。
却是玲珑。未央的贴身大丫鬟,十一岁,还没太长开。一件水粉色立领斜襟小袄,一条同色灯笼裤,水粉色的绣鞋,俏皮可爱。
还没等未央翻白眼,只见玲珑已经抱住她的腰,好奇的看着她脸上的易容。
未央屈指往她小脑门弹去。
挨了一下,玲珑不恼反笑了:“真的是小姐哎!”琉璃无语的斜了玲珑一眼,往边上挪了两步,生怕白痴会传染一样,眼底有着满满的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