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寄北躺在病床上。他双眼紧阖,面色苍白如纸,脑袋上被缠了好几层厚厚的纱布。他换了一身病号服,右手露在被子外面,手背上的冻疮被人拧破了,流出些脓水。
季琼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迈开地腿,他双膝都在抖,膝盖难以支撑他的全身。他的视线也很模糊,他看不太清病床上的人,那真的是贝贝吗?不是吧。
季琼宇终于撑着床头柜坐了下来。他抬眼去看床上的人,床上的人毫无反应,就像永远睡过去了一样。季琼宇的视线落至他搁在被子上的手,一下子没能绷住。
双手不可控地颤栗,他想碰又怕碰痛了周寄北。手指探出又缩回,最后还是极其小心地将那只手捧起。
“贝贝.....贝贝......”季琼宇开始语无伦次,嘴里翻来覆去就是这两个字,越说他喉咙便越紧,就像被人掐着咽喉,他想说话却发不出声来。
这就是他放手的结果。这就是他逼他的结果。
季琼宇握着周寄北的手,以额头抵着他的手背。额角旁的青筋都忍到凸立。他死死地咬着嘴唇,恨不能将自己都咬死。
“叩叩。”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季琼宇充耳不闻,坐着一动不动。没一会门从外被推开,护士从外探出身来。
“先生,刘医生想和您聊聊。”季琼宇的眼皮不由自主地一颤,他有些惊恐地回过头,周寄北的手仍旧被他攥着。
“.......来了。”季琼宇答得轻弱,他轻轻收力,周寄北的指尖就再次无力地垂落在白被上。看上去孤零零的。
门被轻轻关上,又只剩下周寄北一人。就像他在季家的大部分时候。
季琼宇敲开了医生办公室的门,刘医生抬头看了眼季琼宇,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季琼宇的心瞬时被提了起来。他的指甲瞬时掐进了掌心,他别扭地问:“医生.....他怎么样?”
刘医生翻了翻手上的病历记录,他咳了一声才说:“后脑勺受伤不是小事,他受创的创面不算小,所以不排除有脑震荡的可能。等他醒来后,如果只是呕吐、恶心那还不算严重;但如果颅压增高.....严重时就会引起脑疝而死亡。”
“.......”季琼宇站在那儿,他忽然无助,他不太明白医生的话,每个字要消化起来,就像有把电钻从喉咙口伸进了肺腑之中,开足了马力在捅。
五脏六腑都血溅成泥,他步履维艰。
.病房内
周寄北的身体如坠悬崖底,从肩膀、手臂、到大腿都疼得难以伸展。他皱着眉,双手慌张地抓着床单,床单被捏皱了,皱出一道道痕迹。
“......啊!”周寄北破了嗓,他的声音因疼痛而嘶哑,他的眼珠都快从眼眶里掉落,红血丝布满了眼底,一道添着一道,像可怖的蜘蛛网。
“贝贝!贝贝!”季琼宇听到他的声音后,几乎是一下子扑到床边,他单膝跪地,眼睛片刻都不敢离开。
周寄北还在喘息。他做了个噩梦,梦里季琼宇又骂了他,他用厌恶的眼神盯着自己,叫自己滚出季家。梦里季琼宇的脸太过清晰,连同声音都十分真实。周寄北怕极了,迈开腿就要去追季琼宇,可是忘了自己不会走路,摔得鼻青脸肿,季琼宇也没回头。
“贝贝!你怎么样?!”季琼宇用手轻触周寄北的脸,周寄北像是受了惊,浑身都抽搐般地抖了一抖。季琼宇一怔。
周寄北浑身都冒出了汗,病号服都开始粘在背上。他机械般地转过头,瞳孔骤然瞪大,而下一秒,便撑着身体使自己坐了起来。
“.......”周寄北紧紧地环着季琼宇的颈脖,他把自己蜷得很小,手臂弯曲着挂在季琼宇的身上。他感觉胸口发闷、空落。人的魂都被恶人拿捏走了。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周寄北轻轻地说,他每说一个字,手臂就连着收得更紧。声音更像是被盐水浸泡过,干涩难听。
季琼宇的心被刽子手剁碎了,连碎片都没剩下。他晃一晃,只能挤出些血来。他伸出手回抱住周寄北,他渐渐收力,声音亦哑得快发不出来。
“不会.....没事了,贝贝,没事了。”周寄北感觉胃里被放了一把火,烧得他又烫又痛。他勉强吞了吞口水,将恶心的反胃感强压而下。
“还疼吗?”季琼宇稍稍松开周寄北,他满心满眼地心疼。周寄北苍白着脸去摸后脑勺,忽而一笑说:“不算很疼。”
季琼宇想像他一样轻松,可他实在是笑不出来。
“我已经报警了,等晚些时候我去次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