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铳手们,已经再也发出第三次的射击了,虽然前方有着袍泽在阻挡,但是混乱的一切,让他们不敢再去发射。
但是,这一切,不能改变陈老五的处境。
他是在拼命了,他是在杀戮着,他的周围都是敌人,他的左右袍泽不多,刚刚的一百人,现在只是剩下了三十人。
有多少的男儿,多少的热血,洒遍长街。
他的双眼在模糊,他的精神在坚韧,这一刻,他是如此的高大,那曾经低垂的头颅,竟然是如此的傲视,第一次,他突然感觉,自己一个无赖子,竟然也是可以做到如此的骄傲。
热血么,他轻轻的看了看自己的刀,再次杀向了来敌。
远方,是他的将军,在注视着他。
刘清他此刻也焦急万分,他的属下,他的袍泽,他的兄弟,深陷敌营,冷酷的心,依然冷酷,但是热血的人,却已经在热血。
杀,他第一个冲了上前,那远处的火铳已经失去了声响,没有了退路了,后面就是死亡。
王横,深深的护卫在刘清的左右,他同样是在大喊着,那长刀,替自己的将军抵挡着前面的刀锋,他的职责,是护卫,他是将军的亲信。
宋大贵,他畏畏缩缩,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他的心底,突然爆发出来了久违的热血,就像,他第一次穿上那身总旗服饰的时候,是那么的激动,那么的开心。
流泪着,也许卑微不是他的所愿,只是曾经无力改变。
后面,跟着,十骑袭城的老兄弟,后面,跟着,钱行这位曾经的卫所军官,后面,跟着,黄金翅,这个穷凶极恶的江湖大盗,后面跟着,郑一凌,这个古道心肠的汉子。
只有着杜成耕,有些不知所措,只是空着双手,茫然四顾的跟在他们的人群身后。
还有,还有,还有那一群群,一幕幕,失去了一切的定虏营的士兵。
冲杀,汇聚成一条冰河,在这个寒冷的初冬,干燥的空气当中,没有着太多的语气,千声万语,凝成了一个大大的杀字在其中。
轰,这是爆炸的声音,却是一个火铳手的火铳在这个时刻突然的爆炸了,那粉碎的铁屑,让他成为了一个满面血肉的人了,他痛苦在地上翻滚着,让其他的火铳手停下了手上的射击。
京营官兵们,陡然的感觉到前面的压力增大,但是同样的,他们未曾后退,这几天当中,他们受到了太多的屈辱,骄傲的心,太祖时代的荣耀,在他们的热血当中膨胀。
既然如此,那么就战斗吧,双方的人啊,终于在这片阴冷的街道上,华丽的碰撞起来,或生存,或毁灭,只是如此而已了。
碰撞,撞击,杀戮。
如花的血雾在空中绽放,这是跳动的精灵,这是灵魂的逝去。
刘清目光里面透着红色,他的全身,仿佛在沐浴在火光,那赤将军的喊声,在空气当中久久不息,仿佛一股神奇的力量注入到了他的身体里面。
双手持刀,对准这面前的京营官兵,杀戮。
那是未着衣衫的人,在寒冷的冬季,但是依然有着汗水流出,同样的希望,同样的恐惧,同样的渴望。
所谓的人命,在这刻竟然是如此的卑贱。
看啊,嗜血的野兽,在空气中荡漾,地府里面的牛头马面,在兴奋的注视着这一切,收割生命,投入到那深渊的奈何桥畔。
看啊,那疯狂的人啊,是最恐怖的,他们在杀戮,有如最狂暴的魔鬼,那手上的刀锋,如雪亮,如雪花,如雪冰,杀,无数的呼喝。
一个定虏营士兵,他挺动这长枪,注视着前方,他狠狠刺出的一击,那锋利的矛锋,刺穿了血肉,刺穿了人的心脏,刺穿了一切的世间,他颤抖了,是恐惧,是兴奋,曾几何时,这些所谓的官兵,就是他一直的梦魇。
紧接着,后面,那个官兵的后面,突然闪出一个人影,悲愤的不知道在喊叫着什《么,他抽出长刀,斩断了长枪,紧紧的抱住,那个将要立刻逝去的袍泽,这是他的兄弟,他的双目里面闪耀这复仇的火焰。
去你的道理,去你的人性,去你的规矩。
这里的一切,就是靠得那雪亮的锋利。
官兵向着面前那个定虏营士兵冲去,他要杀了他,每走一步,他的脚下,踏动这血水,在激溅四射,为什么,是因为他要杀死面前的人。
但是,一个黑影拦住了他,他嘶吼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回击,但是下一刻,他亲眼看到了自己无头的身体。
王横看着面前这个死去的官兵,这个人力气还真大,他回头,看了看那个被吓傻的定虏营士兵,说道:“你小子,不错啊,这么快就杀了一人了。”
那个定虏营士兵“嘿嘿”反应了过来,笑了一下,憨厚的笑容,让人无法相信这就是刚才那个杀戮人命的人,只是,下一刻,他再次挺动了下长枪。
一个人应声的倒下,一个官兵死透在王横的身后。却是刚才有官兵想要偷袭王横,被这个少年给刺了个透心凉。
声音响起来了,“好小子!真有你的。”王横看到这个样子大喜,上前就是拍了这个士兵一下,说道:“我老王欠你一条命,小子,你叫什么?”这个士兵,明显是被拍疼了,说道:“我叫韩启余。”
“哈哈。”王横大笑了两声,就提着刀杀入了京营的人群里面,一边杀着一边说道:“小子,如果这战你我都能活下来的话,你就到我身边吧。”说完,王横已经在人群当中不见了踪迹。
这个叫做韩启宇的少年士兵,也是紧紧的握了下手中的长枪,随着那个身影,杀入到了这片血肉沙场。这里,没有同情与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