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少安脸上尽显嘲笑:“你是在侮辱我,还是在侮辱你自己?”
如果他什么都没做,说不定现在会相信,可早就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就做了亲子鉴定,那结果是在狠狠打他的脸。
“她的出生年月往后改了八个月,”宋安雅有条不紊的道,“这件事除了我和傅安年之外,没有人知道。”
甚至于就连邢瑶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其实那时候她是没想过留下来的,尤其是刚知道怀孕的时候她几乎整个人是愕然的,生怕傅安年知道。
可是最后,她还是留下来了。
那时候傅安年将手里的孕检单丢到了她面前,眉梢都是扬着的,“怎么,你是觉得我傅安年,还养不起你和孩子?”
她下意识的摇头,“不是……”
“不是什么?”男人凑近了她,视线落在了她的小腹上,“我花了这么多手段和心思娶回家的老婆和孩子,你觉得我能说不要就不要?”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也什么都不需要想,孩子生下来,我养。”
他的的确确是这么说的。
也是这么做的。
过去的六年如果说是她赚来的,那么安安就是她这六年坚持下来的唯一曙光和希望。
裴少安唇瓣的笑意未散:“你觉得我还会相信吗?”
应该说,他还能够相信吗?
答案很显然是不能。
也不愿。
宋安雅觉得扬起的脖颈有些酸,但还是闭了闭眼,说道:“之前傅安年给所有有安安血液样本的医院都签署过协议,所以调查出来的结果只会是一种可能。”
那就是,傅安年和裴念安有血缘关系。
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傅安年临死之前做的最大的一步棋,而且这步棋还是在六年前就已经筹划好的,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秘密被抖了出来。
“呵。”
裴少安觉得有些好笑,于是便真的笑了出来。
“你还真是在不遗余力的碾压我的智商啊。”他微微弯下了腰,一只手放在兜里,有些闲适的睨着她:“你说的字,我一分一毫都不信。”
宋安雅睫毛下意识的颤动了下。
“我知道。”她抿了抿唇,“我只是想告诉你,以后见到安安,不要张口闭口都是野种这两个字,她不是。”
自始至终,安安都是她的安安。
也是他的。
裴少安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英俊的脸部线条突然就带着寡淡的清冷,连带着后退一步直接转移了视线。
“傅安雅,你真是好样的。”
他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嘲讽,但总归是情绪有了起伏。
领带松松垮垮的系在脖颈上,他直接就抬手甩了下来,下颚线紧绷成了明显的一条直线,再次重复道:“你他,妈真是好样的!”
每次都是这样。
反倒是显得他像个跳梁小丑。
宋安雅看着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卧室门口,下意识的就抬脚跟了一步,直接喊了声他的名字:“裴少安。”
男人脚步没停。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了别人,记得告诉我一声,”她急急的道:“我不会纠缠你的。”
裴少安瞳眸狠狠的缩了缩,面无表情的摔门而出。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宋安雅视线落在垃圾篓里自己之前带回来的那束香水百合,默了默,还是弯腰捡了起来,重新放在了桌上。
花儿虽盛,却命不由自控。
空气中还隐隐能闻到烟草味道,那是属于裴少安的。
其实这几年除了工作场合必须要抽烟之外,剩下的时间里他的烟瘾并不是很大,可是自从两个多月前。
她回来,他的烟瘾也跟着回来了。
邢瑶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哄安安睡着,看到来电显示直接就开口朝着话筒里喊了一声,“雅雅?”
女人的声音霎时响了起来,“我把真相告诉他了。”
她挑了挑眉:“然后呢?”
“他不信。”
“……”
按照正常的套路走,裴少安如果知道了真相,那么刚开始第一时间肯定是怀疑,然后是震惊,最后是感动。
毕竟自己的女人为了自己牺牲了那么多,甚至于为自己生了一个如此可爱又美丽的女儿。
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好伐?
可是偏偏她忘记了,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姓裴。
裴少安的裴。
“那六年前的事呢?”邢瑶眉心微微拧了起来,“你都告诉他了吗?”
那边沉默了好几秒。
“瑶瑶,我是不是做错了。”
宋安雅抱着自己的膝盖,一时之间都有些愣神:“如果他娶了叶筱,能够安安稳稳的过下半生,孩子的事情我其实没有必要告诉他的。”
他过得好,她不应该再来打扰。
邢瑶当下就不乐意了,“你没错。”
有些事在没有发生之前有千万中可能,就像她也没有想到,裴少安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是这样的反应。
不近人情到跟萧景有的一拼。
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
她安静了好一会儿:“雅雅,如果他真的要跟叶筱结婚,那么你就不要再继续下去了,”顿了顿,“就当作这两个月,从来没有发生过。”
反正阴差阳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也许本来这次重逢就是不应该存在的,都是她强求来的。
“佛罗伦萨如果你不想回去的话,就去巴黎吧,我所有的东西也都在那里。”她的声音都有些淡,“等过了年,我带着你和安安一起搬过去,再也不回来了。”
本来就不应该回来的。
宋安雅抱着膝盖,视线落在窗外飘散的雪白色光点,下意识的伸出了手,冰凉的触感瞬间在指节化开。
“瑶瑶。”
她摸了摸自己的指尖:“下雪了。”
邢瑶这才将视线落到了窗外,隔着不怎么清晰的玻璃,看到了星星点点只有在灯光下才能看得到的雪花。
“我看到了。”
今年的初雪,来得及好像格外早。
“雅雅,”邢瑶也是难得的叹了口气,“还是我之前说的那句话,如果你还是喜欢他,我有办法可以让你们重新在一起。”
只不过……
她无法保证他的身和心都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宋安雅下意识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不用了。”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他既然不信,她又能怎么样呢。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其实早在很多年前的时候,她闹着要离婚,结局却是一个人安静的看着万家灯火,那时候并没有裴少安。
有些事还真是命中注定啊。
在她为数不多的生命周期里,前半生过年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群人的狂欢,与她无关,后来嫁给了裴少安也是聚少离多,甚至于在傅安年身边的那六年,佛罗伦萨只有圣诞,没有春节。
她下意识的垂下了眼睑,瞳孔却骤然缩住了。
垂落在肩膀的长发间,夹杂着白发。
她,该离开了吗?
……
玛雅市的初雪来的格外的早,甚至于天气的温度都骤然降了下来。
宋安雅一整晚没有睡。
第二天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打算出门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了不远处那张LED显示屏上面播放着的新闻。
初雪赶在圣诞,槲寄生下的浪漫。
那时候广场上聚集了很多人,大部分都是情侣,说是在举行什么活动,赢的两个人可以得到超级大奖。
她不以为然。
直到……
不经意间,视线落在了广场最中央的地方,男人瞩目的身形站在那里,就像是白雪皑皑之下的一颗柏松。
而男人身边,站着叶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