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这当儿,苏培盛飞快地将茶盏收走,他动作虽快,手掌却极稳当,盏里的茶水一滴也没有溅出来。
那小太监见状,赶紧爬起,还想从苏培盛手中接过茶盏:“苏公公,奴才重新沏去!”。
苏培盛对着他后脑勺扇了一巴掌,瞪了他一眼,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拿着茶盏亲自去沏茶了。
这时候胤禛一伸手,陈公公立即就将牌子端了上去。
紫檀木做的漆盒周正方圆,内里铺着明黄织锦缎,上面是万字如意的吉祥图案,富贵满眼,花团锦簇。绿头牌呈长条形,厚薄适中,一块块打磨得油光水滑,触手生温,排成长长的队伍等着。
胤禛的龙椅后摆着两架极大的蜡烛架,上面繁花茂木似地展开着许多小支架,每一支支架上都点着蜡烛,都有六七岁儿童手臂那般粗细。
前殿东边摆着一条长桌,上面堆满了奏折,有的放不下了,便铺在旁边的椅子上,微显凌乱。
陈公公弯着腰,屏气凝神地等着。
乾清宫殿外。
虽然老天落了雪,可是到了掌灯的时分,乾清宫里该点的宫灯可是一盏都不许少。
负责点灯的太监们拿着乌金裹头的长杆,将宫灯高高地升上去,将乾清宫各处殿宇屋檐下的一盏盏灯笼次第点亮,渐渐地,晕黄的光芒连成线,又连成片,勾勒出乾清宫壮阔的轮廓。
风雪虽厉,远远看去,巍峨殿宇仿佛天上宫阙,高处不胜寒。
点宫灯的太监哆嗦着手,呵了一口气,天实在太冷,他刚甩了甩手,一片雪花正落在他眉毛上,旋即被他的体温融化了,变成雪水,滴答落进了眼睛里,他眨了眨眼睛,看见雪地里一行轿辇正慢慢行来,走得近了,才辨认出来,是翊坤宫的轿辇。
不消多说,来的自然是年妃娘娘。
小太监低下头,对同伴努了努嘴,只见轿辇行得近了,在乾清宫殿宇屋檐下停下,两个奴才举着两把极大的伞将年妃罩得严严实实,她伸手给宫女,千娇百媚地被扶着下了轿辇。
殿内。
胤禛的手从描金画漆的“年妃”、“宁妃”、“齐妃”、“郭贵人”等牌子上掠过,却没有停留,最后转向那块最不起眼的“吉常在”上。
“朕着你带太医去瞧瞧,如何?吉常在身子可有大碍?”。
陈公公笑着:“回皇上的话,吉常在有福呀,托皇上的龙威庇佑,狄太医说吉常在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好着呢!”。
胤禛随意道:“是么?上一次朕瞧她,脸色还是差了些。”。
陈公公仰着头,此时听他语气,一张老脸上神色便暧昧起来,还没来得及再开口,胤禛已经伸手将“吉常在”的牌子翻了过来,语气还是淡淡的:“送她来给朕看看。”
“年妃娘娘,皇上还在批阅奏折,吩咐说是……谁都不能打扰,求娘娘别为难奴才了!”,守在殿门口的太监连连陪笑,对着年妃道。
年妃冷哼了一声,抬手松了身上的裘狐披风,那披风内里是蜀锦,辅以平织的针法,若是侧面看过去,就跟镜子一样平滑,触手也是极丝滑的,年妃一解开,披风便流水一样委顿在地,幸亏身后的宫女接得快,才没把衣服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