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过半，云散尽，月清明。经此一战，二人都有些身体疲倦，便坐在房内休息，宁采臣毕竟是凡人，困倦地支持不住，单手撑在桌上，很快鼾声响起。
谢晓飞，不，现在应该称作燕赤霞更合适，毫无困意，思绪飞转。“庄周晓梦迷蝴蝶，真不知是那繁华世界是一场梦，还是如今自己身在梦中。但是，现在只有一个“我”了。”他在吸收了飞剑灵光后，已经彻底继承了燕赤霞的记忆和修为，成为了二者融合的新个体。但令他奇怪的是，翻看燕赤霞记忆，却并未发现任何有关身世和师承的信息。仿佛是凭空之间，一个叫燕赤霞的剑客就出现在了人世上，一人一剑，无亲无友，斩妖除魔就是他存在的意义。所有的记忆都是修炼，闯荡，斩杀妖孽。前时那燕赤霞正是在炼化剑气的紧要阶段，突然剑气凝神失败，以致灵魂受到重创，唯留一丝元神附留在剑胎之上，他才得以附体成功。而后人鬼交战，受正气牵引，剑胎回归本身，才灵性大显，将鬼妖斩杀殆尽，二者也彻底融合为一体。“不过过去只有杀戮的日子也太无聊了些，以后还是多多游览下世事人情，碰到鬼物害人，就顺手斩之吧。”他喃喃自语道，前世逍遥玩乐的性子对他影响至深，但言语间却已多了股杀伐果断之气。一个既正义肃杀，又放浪形骸的双面燕赤霞，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怎样的惊喜呢？
轻灵的脚步声传来，燕赤霞睁开眼，却是小倩去而复返。“多谢公子斩杀恶鬼，救我脱离苦海。”小倩还未走到近处在远处便盈盈下拜，今晚的杀戮着实令她对这士子打扮的剑客多了股畏惧之情，但为了自身的骸骨，还是强行定下心神，前来相见。燕赤霞看她似对自己心生畏惧，心想坏了，可不要让计划功亏一篑，便赶忙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答道，“姑娘快快请起，鬼夜叉残害生灵，死有余辜，我留宿寺中便是为诛杀此獠，所以姑娘不必感谢；我应该恭喜姑娘从此可以脱离苦海。”言下之意却是说，姑娘你能脱离魔掌可全靠我哦，看你怎么谢我。
聂小倩咬了咬嘴唇，忽然起身走上前来，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双手递来：“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这本《夜叉噬鬼经》是我返回夜叉巢穴所发现，乃是夜叉修炼的功法，我把它赠与公子，权当报恩，或许对修行有用。”
“此情此景，不是该以身相许的吗？”燕赤霞有些失望地心想，翻看着这本经书，只见记载的是鬼魂吞噬阴气化身夜叉的修炼方法。传闻夜叉乃是佛教护法天神一族，天龙八部众之一，男的多丑陋，女的多美艳。据经中所言，修为到极致，即可拥有真正的夜叉神力，可比真神。但是于他所修剑道而言，却没有任何帮助。他合上经书送还给小倩，并恳切地说道：“此经书确实是不错的修行之法，但我却不能接受，我辈中人惩恶扬善是分内之事，姑娘不必再放在心上；且待我明日送别宁兄，再为姑娘寻找一处清静之地，将你尸骨埋葬，你自可彻底弃恶从善，我也可安心离去。”
看他说的言辞恳切，不像别有他图的样子，聂小倩戒惧之心消了大半，便欠身再拜道：“若公子能帮我安葬尸骨，小倩必定为奴为婢以报大恩。”
看欲擒故纵已然见效，燕赤霞心里暗乐，连忙上前将她扶起，然后说道：“姑娘严重了，且先行休息，明天我们便离开这里！”
第二日，兰若寺外。
“燕兄，在此耽搁数日，我不得不回去了，此次分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唉，若非家事在身，我真想从君学习剑术，行侠仗义，除恶驱邪！”宁采臣依依不舍地作着告别，经昨夜一战，他已将彼此作为生死之交。
“宁兄虽身具正气，但却是大富大贵之人相，非我剑道中人，难以修习剑道。不过这把龙泉剑，我已用不到了，就赠与君留作纪念，以示你我肝胆之情。”燕赤霞以达到剑神之境，自然不再需要凡间宝剑，昨晚宁采臣临危不惧协助斩鬼，他也认可了这个朋友，更何况自己还挖了人家墙角呢？
秋风起，草木渐萧。目送着宁采臣远去，燕赤霞开口唱道：“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公子不必过于悲伤。须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若是有缘，你们定有再相逢之日。”正是聂小倩，站在寺庙墙阴之下，看他吟出如此伤感的好词，忍不住出言劝解。她心说，想不到这位肃杀剑客还有如此伤情惜别的一面，而且还颇有文采，不免对他的印象又有些改观。燕赤霞回头看来，见聂小倩面带关切，知道自己的多情诗人形象装的很成功，但仍旧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也走吧！”便大步走回寺中，找出了小倩的骸骨火化了，用金坛把骨灰装好，拿起自己的行李，离开了兰若寺。
“聂姑娘······”
“公子叫我小倩就好······”